花開花落世紀末23

　　“你是不是還沒有給你同學回信？”

　　“還沒有。”博勝回答，“我有些我不喜歡寫信，寫信太費神了。”

　　“你剛剛收到信時還那麼積極，怎麼現在就冷了？”

　　“我是沒時間啊，所以也就沒心思。”

　　“我發現你一點不重視朋友之間的感情，知道的原諒你沒時間，不知道的以為你高傲呢。”

　　“我高傲嗎？”博勝愣一愣說，“我是很想回啊，但回信太花工夫了，我又不願意敷衍了事，你知道么？回一封信我都可以寫一篇文章了，我得把精力用在正經事上面。”停一下又說：“要不你幫我回一封好不好？”

　　“那怎麼行呢？你和我的字跡又不一樣。”想一想皓純接著說：“這麼說來，將來畢業了，如果我給你寫信，你肯定也不會回我了。”

　　博勝思慮一下說：“肯定會回的。”

　　“為什麼呢？你肯定不會和我聯繫的，同窗了好幾年的同學都不願通信，更何況我呢！”想想又說：“就算聯繫也只是開始聯繫，慢慢地就會失去聯繫了。”說到此處，皓純不由傷感起來，也不知道中學的語文老師是否還會想起她，他們已經失去聯繫很久了。

　　博勝看到皓純突然傷心起來，有點不知所措，說：“我一定不會和你失去聯繫，你和他們不一樣，我們同桌都一期了。”

　　“我想起來我中學的語文老師了，他很好很好。”皓純說，“快要畢業的時候，有一天他來教室，送了我一個日記本，當時他沒叫我的名字，只是小聲的說了一聲：‘嗚，這本日記送給你！’就這樣說了一聲，然後匆匆地離開了。我連一聲‘謝謝老師’都沒說。我好像從沒叫過他老師，也從沒聽他叫過我的名字，好像害怕對方一樣，後來畢業了寫信才彼此叫對方，不知為什麼，我們現在好久沒聯繫了。”皓純說完從位子里取出一本日記來，又繼續說：“這本日記漂亮吧！我很喜歡，都一直捨不得動筆，動筆也不知寫什麼。”

　　博勝看看日記本微笑着驚嘆起來：“你保存得這麼好啊？”又惋惜道：“你越不捨得動筆就越辜負了你老師，老師送你是希望你寫日記的。”

　　“我也這麼想，要不，你先在第一頁上面幫我寫點東西好不好？”

　　“要寫什麼呢？”

　　“隨便你。“

　　“那好。”博勝接過日記，打開封面提筆認真寫道——

　　毫端墨涌通篇傲，指下弦鳴舉座驚。

　　皓純看着他寫，想着後面應該還有句子，不料博勝寫完“驚”字便把本子還來，她只得接了本子，推敲一下說：“你撰的對聯還真是好，有氣勢，又工整。”

　　“鬼。”博勝否認說，“這話說得我羞愧死了，子路每次出對聯我都對不上的，對出來了他又挑剔說格律不對。”

　　“意境與格律是沒有關係的，我重意境不重格律。”

　　博勝聽了這話高興起來，以為遇到了知己，微笑着說：“我對子路說過和你一樣的話，他每次拿格律壓我，我便說格律與才華沒有關係。”又說：“子路中午出了道上聯，我剛剛才對上來，你先幫我看看。”說完拿了皓純的本子接着寫道——

　　山石白水岩上泉，夕林江鳥夢中鴻。

　　皓純盯着此聯，說：“你們到是很喜歡玩文字遊戲的，不過，感覺還可以。”沉思片刻又說：“這個其實不難對啊！我也對上了，不知道行不行？”說完接在後面寫道——

　　毛竹少女筆意妙

　　寫完被博勝拿去細看，卻不解是何意，問道：“我怎麼不知你寫的是什麼？”皓純笑道：“你前天不是畫了一幅《倚竹仕女圖》嗎？我記得畫得很好，就想出了這個下聯。”博勝想起來，笑道：“並不怎麼樣。”皓純說：“我也出一個上聯給你對吧。”博勝樂道：“那好啊，我把子路叫來一起對，對對子他比較厲害。”

　　博勝把子路叫來時，皓純已寫好了上聯，原來是——俊俏佳人何伶俜

　　子路一見不由小覷起來，像這樣的對聯他對得太多了，於是逞能道：“這個太簡單了，想都不用想就可以對上來。”博勝不信，要他馬上寫出來，都喻氣定神閑提筆寫道——慈悲慧心總感恩

　　博勝看了佩服不已，自愧不如，幾乎都沒信心對了，但經不住皓純在一旁鼓勵，抓破頭皮終於組裝成一句，感覺很是牽強，也只得寫出來——翃翔翎羽翩翹翅

　　皓純和子路指指點點、推敲半天後才說過得去。僅僅只是過得去，博勝自然不服氣，末了也想出一則上聯來——蓬門蓽戶篩冷月

　　寫出來要兩人對，子路和皓純思索一下，立馬就都有了下聯，子路聯道——斷壁殘垣剪寒風

　　再看皓純的——畫棟雕梁踏碧波

　　博勝見他們才思如此敏捷，那佳句似是信手拈來，不像他繳盡腦汁百般費力，嘆服之餘又醋意頓起，不待他們喘息，忙又想出一聯來——兩三點雨後七八顆星；四五丘田邊九十間舍。

　　此聯也不甚難，關鍵在於數字，子路和皓純見了思索片刻后又都有了，先看子路的——九十隻雁過四五片雲；七八道灣外兩三座山。

　　皓純的則是——三四道風來一兩層浪；七八棵柳下五六葉舟。

　　這邊博勝好勝心切，一邊等子路皓純的下聯一邊努力又擬好了一聯，看完兩人的下聯后，也不加以評說，提筆就寫道——游江河五嶽，讀四大名著，畫歲寒三友，奏二泉映月，做千古一儒。

　　子路和皓純兩人的大腦不得緩解片刻，一時滯塞，再者也服了他的氣魄和才華，想怎麼樣對都不及的，果然，兩人苦苦思考良久總對不上來。博勝見他們埋頭沉思一副為難的樣子，這才舒心，便不理他們，想一想皓純的那句“毛竹少女筆意妙”和前天的畫作，不由出了神，末了扭頭輕聲喚她道：“皓純。”皓純一聽這聲調，纏綿溫柔與平日大不一樣，心裡便咯噔一下，忙停止寫划，彎腰趴上課桌，用手託了頭，側臉呢喃應了一聲，然後注視着博勝，博勝本是有話要問的，但不經意看到皓純因為彎腰，衣服往上拉而露了腰背，底褲也隱隱露出來，不由嚇傻了，所有的話全部忘記，只是擔心子路看到，想要提醒她，卻哪裡開得了口，於是使勁低下頭，不去理她，心裡暗自着急，只希望她快坐正身子。

　　這皓純看見博勝難為情、欲說還羞的樣子，以為他要說的是情話，不敢追問，只默然等待，巴望片刻，不料下自習的鈴聲突然響了，看見博勝緩一口氣，而後收拾好課桌，卻和子路出去了。皓純失落得很，只得起身也離開教室。

　　且說在自習的時候，千誼和秦玉蘭粘在一起，此刻下了自習，同樣難分難捨，兩人並肩步行到操場，情話依舊是沒完沒了——

　　“真希望就這樣一直走下去。”

　　“怎麼可能呢？馬上就要熄燈了，我們該回去睡了。”

　　“你是不是很不喜歡和我在一起呀？”

　　“哪有啊！”

　　“那為什麼老趕我走？”

　　“你自己看看時間，真的該回去了！”

　　“明明還早呢！再走一會兒。”

　　“你說的，只走一會兒。”

　　“我每天都這樣纏着你不放，你會不會很煩？”

　　“不會，我很喜歡。”

　　“你在騙我。”

　　“我對着天上的星星發誓，我絕對沒有騙你。”

　　“哪來的星星，我怎麼看不到？”

　　“那麼亮都看不到，把手給我，我指給你看。”女生把手給男孩，男孩握着女生的手在頭頂畫了一顆心，然後說：“你就是我心裡最亮最亮的一顆星星。”

　　女孩忍不住甜甜的笑起來：“你越來越學壞了。”

　　“我只對你一個人壞。想你念你等你愛你疼你……”想了想接著說，“總之是別人不能的，我都要壞個夠。”

　　“誰信你的。”又說：“這些話你也對別人說過吧！”

　　“第一次說，如果騙你了我變成······”男生不知道要變什麼，想想繼續說：“你喜歡什麼我就變成什麼。”

　　“以前我是從來不相信男生的甜言蜜語，今天還就上了你的當了。你老實告訴我，你騙過多少女生。”

　　“老天爺聽到了會笑你冤枉好人的。”

　　“才不會呢！人人都知道我對人很公正，我才不冤枉人呢！”

　　“嘿嘿，你真好！”男孩笑道，“可惜啊！現在還要讀書，不然我就娶你回去。你願不願意嫁不嫁給我啊？”

　　“還在讀書啊！過幾年再嫁吧。”

　　男孩哈哈笑道：“現在我也不行，我一無所有。”

　　“那如果我現在就想把自己嫁掉呢！你會怎麼想？”

　　“如果新郎是我，我肯定很高興，很幸福。”

　　“還高興，你不是一無所有嗎，取了我會連累你的。”

　　“有你我什麼都可以不要。”

　　“······”

　　“現在該回去睡了！”

　　“你看，你又在催我，你一點都不重視我！”

　　“我很重視你啊！”

　　“重視我還趕我，我就是想和你多呆一會，你真不明白嗎？”

　　“我說我是第一次戀愛你又不信，這不是第一次！沒有經驗嗎？要不這樣好不好，我先去和幾個女生交朋友，然後再來和你戀愛怎麼樣？”

　　“胡說。不要。”

　　男生嘿嘿笑起來，操場上沒有光，但蘭蘭卻清晰地看到了他兩排漂亮的牙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