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價

　　志達公司的副總經理要移民出國，下個月底就會正式離職。

　　員工們都在沸沸洋洋地談論着這事情，當然，他們最關心的是：誰會是下一任的副經理。

　　當中，最熱門的人選是業務三部的主管世輝和業務五部的主管冬梅。兩人無論是在人際關係、業務實績又或是管理能力方面都表現很出色。世輝今年四十歲，已在志達公司工作十年，可以說是公司的老臣子；而冬梅是公司的新秀，雖然加入公司才五年，但業務成績在各個業務部中，往往排名第一。

　　當然，他們誰也希望能當上副總經理。但在這種勢鈞力敵的情況下，誰也沒說准一定能當上。

　　這段時間，冬梅都早出晚歸，積極地聯繫客戶，希望能把這個月的業績做得最好。她知道：在這非常時期，世輝也不會鬆懈的。

　　深夜十二點，冬梅匆匆的回到家裡。家裡還亮着燈。丈夫海安靠在沙發上，已經睡著了，電視機還在開着。

　　“海安，海安，”冬梅走到海安身邊，輕輕的叫着他。海安醒過來了。

　　“噢，你回來了？怎麼這麼晚啦？”

　　“是啊，我剛才跟客戶吃飯，談妥了一筆生意。後來就回公司草擬了份合同，趕着明天拿給他簽。”冬梅一邊放下公文袋，一邊說：“你呀，這麼晚了，就別等我嘛，自己先睡。”

　　“我說你別這麼操勞了，你現在懷着小孩，要小心身體，別累壞了。”

　　“唉，不操勞能行嗎？現在是關鍵時刻，能不能升職，就看這段時間了。再說，現在才有了兩個多月，不要緊的。”

　　“其實，我說升不升也沒所謂，最重要是你身體沒事。”說著，從廚房裡拿出了一個暖壺。“我給你燉了雞湯，你先喝了再說。”

　　海安一邊說著，一邊用碗把湯水盛起來給她。

　　“老公，你真好。”

　　海安是冬梅大學時候的同學，大家都讀金融系。大三那年，他們就開始談戀愛。畢業的時候，海安考進了一家銀行，在銀行里工作；而冬梅就進了志達公司，工作至今。兩年前，他們才結了婚。海安簡直就是一個模範丈夫，不但工作處理得好，還把家裡也打點得好好的，讓冬梅不用照顧家庭，可以放心在外頭拼博。

　　到月底公布業績的時候，這個月冬梅拿了第一。雖然世輝這個月的業績比上個月上升了百分之八，但仍然只能屈居第二。

　　冬梅很開心，這個月的成績，可以為自己能不能升職增添了不少的砝碼。還有兩個星期就會宣布副總經理的人選，現在情況對自己大大的有利。

　　就在冬梅春風得意的時候，有一件事情卻給了她很大的打擊。

　　那天，她拿了一份文件要給總經理審批。當她走到總經理辦公室門口的時候，聽見總經理和那位快要離任的副總經理正在討論副總經理的繼任人問題。

　　那位副總經理說：“世輝和冬梅都很不錯，兩人都可以勝任。尤其是冬梅，雖然來了公司的時間不是很長，但能有這樣的成績確實不簡單。”

　　總經理接著說：“沒錯，他們都很優秀，象世輝業績很好，人緣也不錯，但我覺得他有時候作風保守了點，做事不夠大膽；至於冬梅嘛，各方面表現都很好，本來應該是副總經理的最佳人選。不過，你有沒有想過，她現在正懷着小孩呢，要是升她，她能應付過來嗎？。特別是剛接手的時候，事情又多，她能處理好嗎？”

　　冬梅在門外聽着。是啊，為什麼自己要在這時候懷小孩呢？

　　那一夜，冬梅失眠了。她想了很多很多，難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就這樣白費嗎？眼看着這麼好的機會就這樣丟失嗎？

　　絕對不可！。

　　在醫院的門口，冬梅在猶豫着，該不該進去呢？

　　昨天晚上，她給自己下了很大的決心：今天一定要到醫院裡，把胎兒打掉。但，現在真的來到醫院的時候，她又猶豫了。

　　怎麼能忍心呢？這是自己的孩子，這是一條生命！

　　她想起了海安那關切的眼神，就在今天早上，海安還囑咐她要小心照顧自己。

　　但是，要不打掉胎兒的話，就一定升不了職。孩子可以過一兩年再要，但這機會錯過了，就再也沒有了。

　　最後，她還是走進了醫院。

　　醫生打量着她，然後把事情的利害告訴她一遍。末了，還問她一句：你真的決定了嗎？

　　她把自己的頭點了兩下。

　　事情還算順利，她肚子里的孩子就這樣消失了。

　　雖然，這過程是這樣的痛苦。

　　她不敢告訴別人，特別是海安。在醫院裡，她給海安打了個電話，當海安趕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已經沒有了。她只對海安說，是在見完客戶回公司的途中，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當來到醫院的時候，孩子就流產了。

　　海安雖然很難過，但他沒有怪責冬梅。他對冬梅說：“只要你沒事，那就好。”

　　冬梅感到很內疚，對不起海安。但事情已到這地步，她也不能再想太多了。海安，你放心吧，等我升了副總經理，事情穩定后，我一定會給你生一個肥肥胖胖，健健康康的兒子。

　　她給公司掛了一個電話請假，說孩子已經不小心流產。

　　她只休息了兩天，就上班了。

　　一切還在如常進行，她還是努力的工作着，員工們還在討論着副總經理的人選。

　　冬梅認為自己已勝券在握。現在，連唯一的升職障礙都沒有了，副總經理一職，當然是非自己莫屬。

　　然而，事情並不象冬梅想象的那樣。

　　到公布副總經理一職的時候，卻是一個誰也沒有想到的結果：總經理沒有在公司內部提撥，而在外公司高薪請了一個人回來任職。

　　雖然總經理在宣布這消息的同時，還對冬梅和世輝表揚和勉勵了一番，但冬梅已經一點兒也聽不進了。誰也能從她臉上看出那種失望的情緒。

　　冬梅不知道自己的那一天是怎麼過的，感覺上那一天過得特別慢。

　　下班后，她沒有回家，只在街上胡亂的逛。直到深夜的時候，她才往家裡走。

　　家裡黑漆漆的，她亮了燈，才看見坐在沙發上的海安。

　　“冬梅，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海安手裡拿着冬梅的病歷。“我還以為孩子是意外流產，原來是你不要他。”

　　海安狠狠的把病歷扔到她身上。

　　海安從沒這麼凶過，冬梅知道這一次他生氣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海安，對不起。本來我想：懷着小孩，我肯定不能升職，所以，我選擇放棄他，到我升職后，再要小孩。但是，原來我算錯了，到最後還是沒有升我。”

　　“升職，升職，你腦子裡就只有升職，你有沒有重視過我！難道我在你心裡就這麼不重要嗎？我們的孩子對你來說就這麼不重要嗎？為了升職就可以犧牲他嗎？”海安哭了。

　　冬梅沒有出聲，她已不知道該說啥。

　　良久，海安才說：“這一次，我對你是徹底的失望了。算了吧，咱們離婚吧！或者，象你這種人，根本就不應該結婚吧。事業，才是你的全部。”

　　冬梅坐在沙發上，一動也沒動，象木頭人一樣。

　　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臉上有着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