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那些“瘋”

　　年少那些年，“全國山河一片紅”——紅旗紅袖章殷紅的鮮血。紅，似一股腥風，剎那間席捲到巴山深處我們這窮鄉僻壤，令人狂叫人瘋。不知大人們為啥瘋，我們小娃娃是學着大人瘋起好耍。

　　我們村的孩子和鄰村的小娃娃是“兩派”。每逢端午節，寶叔和我總要帶領全村的娃娃給鄰村送疙蚤（跳蚤）。川東舊俗：疙蚤送誰，誰家就一年四季就身長這寄生蟲，而本村人就再不會遭疙蚤咬。疙蚤，當然就送給“反動派”。

　　送疙蚤要扎疙蚤轎。也就是在兩根外纏稻草的長木棒上綁個篾笆籠，便是疙蚤的乘轎了。再扎個大草把，上靣撒滿密密麻麻的黒鍋灰，就是疙蚤。將爬滿“疙蚤”的草把放在笆籠里，就算疙蚤上了轎便可以送了。

　　送的儀式頗莊重，抬轎的兩男兩女走在前頭，兩個“司令”率領男左女右並列兩縱隊孩子緊跟轎后，齊聲頌唱？送疙蚤？歌：

　　疙蚤公疙蚤毌

　　送到＊村吃少午（送誰就唱誰的名；“少午”，川東方言即午飯。）

　　我沒肉又沒酒

　　公毌疙蚤快快走

　　他有酒又有肉

　　疙蚤公婆去咬夠

　　疙蚤公疙蚤母

　　＊村請你吃少午

　　送到能看見鄰村房屋時，便邊圍轎齊唱邊點燃疙蚤轎。有時，對方不服，就會給我們送，雙方就會同時高唱？送疙蚤？歌比哪方聲音大。可惜我們都沒大人們闊，沒高音喇叭。誰輸了，“司令就會另約定時間、地點“武衛”。當時絕不會打架。

　　這就是孩子們的“文攻”。

　　如約武衛時，由雙方司令率領全村娃娃，喚上村裡的群狗，唆狗打架。我們村有遠近聞名的七條猛犬，無論追獵或噬架都兇猛異常。尤其是追獵時和野狼搏鬥被噬傷了眼的“扯疤眼”、“大黑”、“斑馬”和老毌狗。老母狗是它們媽更是統領，威信奇高，喚上它，只要它一聲高吠，犬群就會聞聲而聚。只要它頭－望，群犬便獅子－般沖入敵犬猛噬狂咬。

　　鄰村的狗也不弱，尤其是那隻大黃，高大威猛亡命兇狠。

　　哪方的狗受傷重些多些便算敗；允許狗仗人勢，但不許人幫忙打狗；輸方司令要鑽勝方司令的襠。這是孩子們“武衛”的規則。

　　－陣慘烈的狂噬亂咬后，鄰村的狗總是傷痕纍纍呲牙哀叫夾尾逃竄。雖然大黃還在孤軍奮戰，但最終還是被它的老對手扯疤眼咬得狗血淋淋。這時，老毌狗又會高處－聲吠止住追殺。群犬滿嘴毛血豎尾歸來，那神態，比荷槍凱旋的武衛隊員還神氣。我們孩子，尤其寶叔更得意如革委會掌權的造反造反司令。

　　這時，鄰村的權哥、勝哥便會蔫蔫地理必人規鑽襠。權哥總會趁勢把我頂一仰跌，誰叫你人矮腿短？我自認倒霉。那時，孩子比大人耿直，輸了不耍賴，不服下回又來。

　　那幾年的社會主題“文攻武衛”，我們孩子也跟大人學會了，又用另－種形式演繹着。

　　那陣“瘋”，幸喜命短！否則，現在的國家現在的我們不知變成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