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色入簾來-----台北初見

　　山色入簾來-------台北初見

　　璐璐

　　我問他：“小S和范冰冰誰漂亮？”他用典型的台灣腔說：“當然是范冰冰啦。”時間是民國102年2月21日晚18點40分，新北深坑區出租車上，小雨綿密，青苔爬上山壁。我下車，走向山，走向另一段人生，打包回來的滷味香氣四溢。

　　這是我第三次聽《逍遙遊》，高中一次，大一一次，然後是昨天的一次，高中時我背會了高考要考的段落，大一時我睡著了，然後這次，我知道了莊子和王國維的生命悲憫意識，我知道了道家的性分自足思想和儒家超越思想的矛盾，自由的嚮往，生命的逍遙境界，墮淚碑的感情共鳴，人世的蒼茫和難以捉摸，佛家空空，道家茫茫，我亦欣歡不已。這是我要的逍遙遊，老師的大量感性闡述，古典文獻的引進，對學生關於生命思考的啟發，還有自由的學習氛圍，尤其是對於個性的尊重。從小到大，我一直在別人眼中是個性鮮明的姑娘，上課喜歡接話，隨時提出自己見解，於是我19年聽到的最多話是：為什麼別人可以，你卻不可以？為什麼你跟別人不一樣？於是，久而久之，我可以了別人的可以，我就成了人群中的庸眾，不再說話，目光滯澀而無光。我很自由，在台北街頭，座椅上，山上雨色微朦，KK在身邊擺弄單反，我使勁呼吸潮濕的空氣，自由的空氣，風不大，山河快要入夢來。

　　我和賴柏霖老師聊胡蘭成，朱家三姐妹，劉墉，幾米，甚至痞子蔡，他說下堂課帶點書給我們看，30多歲的男人還看網絡小說，我送他揚州明信片，瘦西湖和個園風景旖旎，他自己在課堂上說自己聲音適合主持午夜成人電台，所有學生在下面鬨笑一片。藝術概論課，楊士毅老師穿着邋遢嘴裡嚼着麵包急吼吼地闖進來，60多歲的老男人，留學英美，親日，說話“他媽"是口頭禪，講自然美和人工美，講人工造的自然美，他說：“不考試了，他媽還要出考卷，還要花費一天時間改，LIFE IS TOO SHORT!"有學生在下面吹口哨，驚喜不已。他還說："專制的體制永遠不會有高素質的國民。”深以為然。

　　逛到誠品，想起南京的先鋒書店，我一直覺得一個城市有家高品位，高規格，高人文性的書店，不僅是書人之幸，還是城市之幸。書本很貴，基本每本60~70RMB，看到一本朱天心《初夏荷花時期的愛情》，豎版編排，72塊。他們尊重人力，尊重人的價值，基本有關人力的費用都很貴，比如書本，髮廊，牙醫，這點很西方。最最讓我覺得詫異的事，在書店，除了各種宗教書籍，我看到了魯迅，郭小川等”又紅又專“的作家，有一本書名叫《魯迅--從“革命家”到“文學家”》，思想言論的自由是學術界的福音。這是一個奇怪的地區，在世新圖書館，整層樓的中國古典書籍，現代書籍，旁邊就是大量的英文原著，對於中國傳統的深入傳承，和對西方文化的有效吸收，造就了這個城市獨特的文化氛圍。人與人，人與自然關係的和諧，這是他們極度看重的。所有樓梯，每個人都站在右邊一排，左邊空出一大塊留給有急事的人行走，"不好意思”“謝謝”這是人與人相處聽到的最多的話。這邊的垃圾需要專門分類回收，多達五種種類，每個人自覺遵守。他們習以為常，不覺突兀，因為對自然對他人的尊重已完全滲透他們的生活。

　　“歡迎你到大陸來玩。”我說。還是那個喜歡范冰冰的司機，他說：“想去，可是沒機會了啦。在台北快要活不下去了啦，荷包緊。”台灣普通民眾的月收入大概1萬8000塊，划人民幣不到4000塊，生活必需品衣食住行費用很高，相對地消耗品比如化妝品和電子產品較低。華人的安居以及安土重遷思想世界各地都一樣，於是台北房價亦高地出奇，普通60坪的房屋，就要3,4000萬TD，划人民幣1000萬，我笑說：“全世界的丈母娘都一樣啦，要有房有車有工作。”他重重嘆一口氣，開始在車內播肖邦。生存的艱難，個人的困頓並不妨礙他聽肖邦。道路濕濕的，車開進隧道。“台北正妹真多。”“大陸正妹才多啦，台北的卸妝了完全不能看，大陸漂亮就是漂亮，自然美。”然後他開始說大陸新娘在台灣的待遇並不如越南新娘，8年才能拿到身份證，“明明和大陸近一點啦！”他說。”大陸來的遊客多嗎？“”多，但是沒有想象中的多，台灣要多發展旅遊才行啦。”台灣地區總人口2000多萬，一個北京城的人口而已，他們的就業相對輕鬆，可是待遇卻並不和物價持平。“開放大陸和台灣的個人自由行，我們的生意就會好點。”到了，我下車，滿車都是我的滷味的氣味，“真不好意思。”“沒關係啦。”他“嗖”地把車開走，投入車流，投入他的世界。

　　台灣租書音像店，有大量的言情小說，《後宮甄嬛傳》擺在最暢銷的書架上，BL動漫，後宮動漫，日本動漫，但是有分級，未滿18歲不得租售，辦理電話卡時，由於我未滿20歲，不能辦理，只能拿KK哥哥的證件。原來我還年輕，年輕真好，有時間，有生命的熱情。一個特別有意思的事，我看到了一部美劇出租，名字叫《慾望師奶》，而我們叫《絕望主婦》，同樣是關於慾望，一個是“絕”，一個是“欲”。

　　我來台灣，並不為美食來，即使我現在一天吃四頓，完全放棄減肥念頭。也不為小S來，即使世新有大量星光大道等娛樂節目的入場券頒發。我來這，是為了跳出井底，擺托狹窄世界中的小痛小癢，趁着年輕的時候看看外界的風景。我對媽媽說：“我知道你老說我是”野馬心”，你要的是我一生平安，衣食無憂，嫁個好人家，安穩度日。可是生命是我的，我不能讓我的生命在一個狹窄的世界里橫衝直撞找不到出路。井底之蛙永遠不會覺得不快樂，因為它的整個世界就是頭頂上的那片天空，只有你跳出來了，你的人生境界才不會只能用一口井就裝地下。對不起，媽媽，讓你操碎心。謝謝你，媽媽，放我走出你的糖網。”

　　回到住處，雨依然在下，打開窗，撞見一座山，山色入簾中。晚上好，台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