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彼岸花

　　我落於忘川彼岸，生在三途河畔，雖然嬌艷美麗，但依舊感到陰鬱和寒冷。

　　來來往往儘是些丟了魂的人兒，只顧着趕去奈何橋上投胎，壓根沒有理會我的呼喚。當然也存在一些人，他們會駐足欣賞我的美，但最終還是害怕我身上的殘毒，望而止步。

　　終於有一天，他來了。他在我的身邊停下了腳步，慢慢地蹲下身子，輕輕地吻了一下我的花瓣，嘴裡呢喃着：“曼……珠……”似乎記得什麼，卻又頓時語塞。沒過多久，他也跟隨着人群湮沒在我的視線里……

　　“叮鈴鈴”電話響了，我迷迷糊糊地接起電話，一副還沒睡醒的樣子說：“喂~誰啊？”

　　“哎喲喂，大小姐，都幾點啦？你怎麼還在睡啊？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了嗎？”耳邊傳來閨蜜筱芮熟悉的聲音。

　　“什麼日子啊？”我不耐煩地應和道。

　　“姐姐吶，今天可是我沙華哥三周年的忌日！你怎麼連這麼重要的日子都忘了……”還沒等筱芮講完話，我就從床上跳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梳妝完畢，就飛奔到沙華家。

　　來到沙華家后，大家都已在場，我向他的養父問了聲好后，也加入到祭祀的行列中。

　　祭祀儀式很簡單，因為沙華平時為人低調，所以養父也就遵循他的意見，一切從簡。加上兩個念經的尼姑，屋裡總共也就五個人。

　　正前方擺放着沙華的遺像，看着看着，我不禁感傷起來，昔日的回憶也隨着這份情感被勾勒出來。

　　六年前，那是我剛上大學的第一年，在筱芮介紹下，我認識了他的哥哥陳沙華。那時候沙華是校園的風雲人物，人不但長得帥，功課也不錯，而且他也喜歡運動，特別鍾愛足球。因為有着相同的興趣愛好，我們經常很聊得來。平時一下課，他就會跑到操場去踢球，我就會坐在旁邊看他踢球，順便替他照看衣服。久而久之，我也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女朋友。

　　沙華身邊往往不缺女伴，即使有了我這個女友，他依舊喜愛跟其他女生打鬧，這也讓我很困惑。每次周圍沒人的時候，我就會撒嬌地跟他說：“有些人艷福不淺吶！”

　　沙華聽完后，總會嘴角一撇，刮一下我的鼻子，笑着說：“看來有些人是吃醋咯！不說不知道，原來你那麼在乎我啊！”

　　沙華見我沒有反駁，又接著說：“放心，比起那些美女我更愛你這個笨女人！”

　　“喂~你說誰笨吶！”還沒等我反應過來，沙華早已栽進了足球場。

　　好景不長，我顧慮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沙華身邊出現了一位美麗的女孩，她有着修長的身材，烏黑亮澤的秀髮下隱藏着一張精緻的小臉，嬌艷欲滴的紅唇把她的肌膚映襯得格外白皙。她叫王梓琳，是沙華的同班同學，也是學校的校花。但她的名聲並不太好，學校里有傳她被包養的事情。但她並不以為然，如今更是勾搭上了沙華。每次一下課，她都會粘着沙華，沙華也不排斥她，跟他有說有笑，儼然一對小情侶。

　　她的出現，使得沙華對我的態度也瞬間變得冷淡，跟他聊起他最愛的足球，他也是冷冷地應和着。問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他也就說了句“沒事”，然後就沒有多說。這樣的尷尬氣氛持續了幾個星期。

　　終於有一天，我還是按耐不住了，最先打破了這個尷尬地局面，問道：“沙華，我們現在到底算什麼關係？”

　　沙華聽后，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鄭重其事地對我說：“曼珠，我們分手吧！”

　　“分手”這個猶如晴天霹靂的詞在我腦海徘徊了好久，我儘可能壓抑住自己的情緒，理性地問道：“為什麼？是因為那個女人嗎？”

　　沙華沒說什麼，像是一個做錯事的孩子，默默地低着頭。

　　“你知道她TM是個婊子！”終於，我的理性還是被感性制服了，說著說著，眼淚也不自覺地流了下來，一發不可收拾。

　　沙華見此，心中充滿了愧疚，一個勁地安慰我。但對我來說這些只是多餘的，現在的我只想一個人好好的靜一靜。我移開了沙華搭在肩膀上的手，獨自一個人走回了寢室。

　　我和沙華的戀情結束了，但似乎他卻依舊沒有離開過我的生活。

　　大學二年級，我也開始接觸了那個曾經被我唾棄的圈子，當了一個名副其實的綠茶婊，徘徊在金錢和性愛之間。看着這些男人的嘴臉，讓我作嘔，但我依舊樂於向他們諂媚，為的並不是金錢，只不過是一種復仇的快感。

　　看着沙華擔心自己的樣子，我心裡別提有多開心，我之所以會如此墮落，都是他一手造成。因此，對於他幾次三番的勸阻，我都不以為然，反而冷冷反問道：“你是我什麼人嗎？我的事應該跟你沒關係吧？”

　　“我……我是……”塞在嘴邊的話又被他吞了回去。見我如此冥頑不靈，他也只好作罷，憤憤地離去。

　　這一去，我們整整有兩年沒見。在這兩年裡面，我依舊渾渾噩噩地過着我的日子。沒有了沙華在身邊，心中頓時空虛了不少。直到前年冬天，我再次回到母校辦理畢業手續的時候，碰到了筱芮。我本想跟她打招呼，可是出於尷尬，我還是選擇了迴避。反而是她先叫住了我。“曼珠，這幾年你去哪了？我一直在找你呢！”

　　“我回老家了，父母身體狀況不好，作為獨生女，我當然要好好照料着。”

　　噓寒問暖之後，我還是忍不住地問道：“你……你哥，他現在怎麼樣了？”

　　筱芮聽后，低下頭沉默了片刻，然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見到如此情景，我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一邊安慰着筱芮，一邊焦急地問道：“怎麼了，筱芮？你怎麼好端端哭了？是不是你哥他怎麼了？”

　　“哥哥，他……他……他去世了！”說完，筱芮又嚎啕大哭起來。

　　“什麼？！”我整個人聽后頓時懵了，眼前出現一片天旋地轉的景象，周圍的人都在我的視線中也漸漸模糊起來。

　　等我醒來后，是在醫院的病床上。睜開眼的第一眼就望見筱芮焦急的眼神，看到我醒了，她才舒了一口氣，叫來身旁等候已久的父親。

　　他是筱芮的親生父親，也是沙華的養父。記得沙華跟我講過，他從小是個孤兒，好在有一個好心人從小就收養了他，他才不至於流浪街頭。

　　“叔叔，不好意思，麻煩您了！”我禮貌地問候道。

　　“沒關係。你跟沙華的事我都聽說了。沙華雖然不是我親生的，但我一直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這孩子一直乖巧懂事，要不是因為病情……”

　　“病情？什麼病情？”我驚訝地問道。

　　叔叔聽后，從包里拿出了一封信來，說：“曼珠啊，這是我在沙華的房間里找到的，或許看了這封信后，你會明白他的用心良苦。”說完，叔叔就帶着筱芮離開了病房。

　　我急忙地拆開信，帶着疑問看了起來：

　　親愛的曼珠：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你。不要為我難過，因為這一切都是命運的安排，就好比我倆的相識。茫茫人海中，我們從相遇、相識到相知，這一切的一切就猶如命中注定似的。

　　跟你在一起的那段時光，是我生命中渡過的最快樂的時光。即使到了生命的盡頭，我也常常回想那段記憶，忘不了你開心時候的笑，忘不了你生氣時候的嘟嘴，更忘不了你對我肯定的眼神。

　　但如今，這一切都戲劇性地扭曲了。本末倒置的命運讓心高氣傲的我不得不認命。當我得知自己生了病，我的第一反應就是不能連累你，所以才會找王梓琳合演了這齣戲。可是我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對你造成的傷害是如此之大。

　　我恨我自己，因為我的懦弱讓你受盡了委屈，如果有來生，我希望我能成為你永遠的依靠。

　　沙華絕筆

　　2010年12月29日

　　看完信后，我早已泣不成聲，信上也全是我悲傷的痕迹。我拿着濕透了信，久久不能釋懷。

　　不知何時，我又再次進入了夢鄉，夢中我又遇到了那個神秘的男子。這次，我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他。我不停地呼喊着他的名字，可是他並沒有聽見我的呼喚，依舊向前走着。我看着他走上奈何橋，他頓時停下了腳步，問了下身旁的孟婆：“老婆婆，你知道那是什麼花嗎？”

　　“孩子，那是彼岸花，又叫曼珠沙華。”說完，就遞上了一碗湯。

　　“曼珠……”他呢喃了幾句，就喝下孟婆給的湯。

　　此時不知哪裡刮來了一陣風，顯得這條小路更加蕭條了。迷離而妖艷的彼岸花也隨着這陣風不停地搖擺着，隨之便凋落在枯黃乾燥的雜草從中，無人問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