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失在清晨迷雨的小狗

　　昨晚細雨一夜，清晨依然雨勢綿綿，近周大都五點多起床，今早晚起一會，因為初醒的時候看外面天色陰沉，以為時間還早，又迷糊地睡了回籠覺，直到六點半被叫了起來。 洗刷時聽見外面有小狗哼叫，在斜雨蕭蕭、人聲靜寂的早晨，它的叫聲格外清晰、悲寂，我想不知道誰家的小狗偷跑了出來，迷失在雨中的泥濘里。

　　要走的時候，按聲索驥，原來是一隻三十公分左右長短的、白色的小小狗躲在車底下，看見我過來便哼哼唧唧、晃晃悠悠地從車底跑了出來，身上倒沒濕，只是頭上的細毛剛剛濕起來略貼俯下去，一派天真地蹲在我腳邊，我走它就跟着走。確切地說，這是一隻很漂亮的小狗，帶着一種求保護的小鳥依人之勢，那無辜的眼神讓你頓悟，如果不幫助它，你是多麼無情而殘酷。

　　天空依然陰沉，只有稀疏的雨絲稀疏地飄着，我想小狗狗也許是餓了吧，說不定昨晚就沒找到回家的路，我也沒別的吃食，就從車上打開一袋餅乾，把它領到屋檐下，用雨水浸濕放在手心裡喂它吃，可它似乎不是很感興趣。 時間已經不早，我還急着上班，發動車子卻不敢啟動，因為它一看到我走又跟着鑽到車底，一邊叫着好像我必須帶上它一樣，那聲音，真的哀怨又彷徨。我不得不蹲在車輪處引它出來，怕傷着它。我出發了，小狗邊跑邊叫跟着，我邊躲邊行地上路，直到它依然叫着，卻蹲在了後面不再追趕。我安慰自己，一會人多起來的時候，自會有人尋找並帶它回家的吧。

　　我醒在雨氣蒙蒙的清晨的心，安靜且清澈，被這隻小狗楚楚可憐的眼神、斜歪的小腦袋和哼唧的叫聲攪得紛亂。

　　可惜我早已沒有了養小動物的熱情，多年前我也曾特別喜歡小狗，是那條過分忠於職守、我們也都喜歡的狗，因傷了人不得不被送走，給我留下了決絕的深刻。這隻小狗剛出生不久就被抱了回來，還不會吃東西，晚上放在外面它也許是害怕和思親交加，在夜闌人靜之時，總是發出帶着哭腔的號叫，我總是趁爸媽睡着的時候，偷偷把它抱到廚房的角落，第二天早晨又起不了那麼早把它抱出去，於是總被數落一頓。

　　漸漸地它長大了，我放學回家，它就興奮地在門口打轉，然後站立起來，兩個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和我一起前行或後退，那時候它站起來已經和我差不多高了。有一次爸媽去親戚家，天黑了還沒回來，我等在奶奶家想小狗怎麼也不來啊，以前到了晚上它會到奶奶家接應我的，我心裡有許多擔心。終於爸媽回來了，他們直接去奶奶家找我，我們一起回家，剛到衚衕就聽到小狗熟悉的叫聲，原來它知道主人不在家，一直趴在大門口看家護院的，那時候我們都感動地滿足而欣慰。媽媽那時候經常說家裡有這隻小狗，永遠不怕自家的東西被別人拿了去，我們就用自己的成長互相豐富着彼此的生活。

　　精幹和強悍，自然是狗的忠誠的雙翼，然而還是會有意想不到摧毀它的優點。我記得那是夏天的雨季，因為連續下了幾天，小狗在它的小窩裡搞得有些泥濘，媽媽把它拴在門口，想給它收拾一下窩，可巧有人到家裡來，小狗見到陌生人就叫，媽媽知道自己的小狗威力十足，馬上走了出去，可惜那人進退猶疑的試探態度還是激怒了小狗，我們看到的時候，那人的小腿在流血，見血眼紅的小狗還在狂叫，我們費了好大勁才讓它平息下來。然後，就是一系列的瑣碎的治療，煩透了那個潮熱的夏天。

　　咬了人的小狗就是犯了十惡不赦的大罪，有人提議殺死它，我們家人是做不到那種殘忍的。最終有人提起有個種植果園的人，看上了它的勇武神威，家裡最終決定把它送人，我哭着要求留下它但最終無用。那天陽光燦爛，陽光頑皮地在樹上跳來跳去，茂密的樹葉上閃着油油的光亮。平常沒大有機會出去，所以那天小狗被牽出去時特別興奮，歡蹦亂跳，在夏日的濃翠里撒着歡兒。我一路相送，後來它被拴在橋邊一棵樹上，見我不再上前只落淚、還有陌生人試圖牽走它，它霎時明白我們是不打算再帶它回去了，繼而狂躁急切地圍着樹跳轉，嚎叫着想掙斷鐵鏈，以致那個人不敢上前。也許那條狗當時以為我會像平時一樣逗它玩，讓它像從前一樣把前爪搭在我的肩膀上，可發現我是反方向，所以近乎絕望地瘋狂，我始終記得它眼裡有被拋棄的淚光和悲傷。回來之後的幾天我都很落寞，耳朵里恍惚時時傳來熟悉的叫聲，聽到它被派去看果園覺得它會很負責，聽到它是否會因太英武而被烹殺，會非常心痛。後來，就沒了消息。

　　那也是一場離別，是一場純粹的情感的揮別。 從此之後，再可愛再漂亮的狗，我也只是遠觀不再近看，也不再動任何養小動物的念頭，不養護便無須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