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川之夜

　　文.圖/哥哥

　　下川島的美，在於休閑，在於淡泊，在於椰林與沙灘；

　　下川島的魅，在於浪漫，在於妖媚，在於迷人的夜色。

　　來珠海數年，久聞有“中國布吉島”美稱的下川島的美與魅，卻由於這樣或那樣的瑣事而未能成行。今年中秋，卻突然被老鄉加同事的王經理盛情邀約，於是便攜妻帶女而往。

　　百度搜索，曾有無數的友友描寫過下川的美：湛藍的海水，細白的沙灘，婆娑的椰林，饞人的小吃以及被津津樂道的“陪泳女郎”。而我今天要寫意的是下川的夜景乃至夜色籠罩下的風情。

　　經過了一天時停時續的雨水沖刷，下川的夜猶如剛從海里游泳歸來的妙齡女郎，就那樣長發飄搖的擺動着濕漉漉的身子嬪婷而來，來的讓人猝不及防。二兩小酒下肚，伴着王經理那煞能蒙人的（讓人覺得喝了不少！）紅臉膛，我們一行六人向海浪陣陣的沙灘走去。是夜中秋，遊人分外的多，長長的沙灘上人影幢幢、霓虹閃爍，璀璨的煙花不時的裝點着璀璨的夜空，與白天相比，海灘的熱鬧與喧囂有過之而無不及。

　　被夜色籠罩下的下川讓人不能一下看清她的面目，她忽而猶如一位性情柔和的南國美人，面攏輕紗，或明眸流盼，或凝神遐思，或惆悵優柔，忽而卻又跳躍而起，一時間秀髮飛揚，手舞足蹈，豪放狂野如酒吧歌女。迷離的燈光掉進海水裡，隨浪起伏搖蕩，下川便在這迷濛空靈的飄搖中，隨意的張揚着，與氤氳的水氣融為一體。

　　有時海風驟起，海面邊翻湧起萬頃波濤，濤聲陣陣猶如渾厚的鼓號，一浪接一浪的拍擊着海岸，讓聞者頓生豪氣，心中的慵困和萎頓便被蕩滌得乾乾淨淨，讓那些整日浸淫在都市人情世故與紛紛擾擾糾葛里的小資男女，忽覺醒醐灌頂，心寬頓悟：原來人生可以如此的淡泊逍遙，風清雲淡。

　　一時興起，我與老王也各自買了一束煙花讓女兒放，可惜的是兩位小公主均連連搖頭，早已經捂着耳朵躲得遠遠的只想作壁上觀，這不由讓人感慨起“兒子”的“好玩兒”來。無奈，兩個老男人便自己動手你一支我一支的燃放起來，引得一群小童跟在屁股後面不時的拍手吶喊。於是心底便不由又浮起春節夜色里挨家挨戶追逐揀拾“落捻炮”的兒時記憶。

　　不遠處，一對戀人正在放飛孔明燈，海風緊一陣慢一陣的刮著，紅色的孔明燈忽而漲圓又倏忽被風壓扁，有幾次跳動的燭火幾欲熄滅，但他（她）們依然堅持着，四隻手就那樣執着而有耐心的拉壓着、呵護着，時而四目相對，會心一笑。燭光透過紅色的紙背，將她們的臉龐照的同樣紅彤彤的，雖無言語，但我想，此時此刻，定有一股暖暖的愛意、幸福和激動充盈着他（她）的身心。他（她）們細心呵護和期待放飛的不僅僅是這盞孔明燈，而是一生的期盼和終生的依靠啊！工夫不負有心人，紅燈終於在氤氳的熱氣托扶下緩緩升起，經過一段忽高忽低的浮沉搖擺，突然象展翼的飛鳥一樣疾馳而去，越飄越遠，漸漸與星辰溶為一體。他和她十指緊扣，就那樣痴痴的望着那遠去的紅點，不知在想些什麼？海灘上，紅燈不斷的伴隨着歡呼聲一個接一個的飄起，那是對對戀人共同的祈福與祝願。一年又一年，有多少有情人相約而來，手挽手，肩並肩，將浪漫與歡笑留在這迷人的下川之夜裡，他（她）們或許也曾如這對戀人一樣，懷揣着執子之手，與之攜老的美好願望，共同的放飛過一生的期待，但若干年後，誰又能保證重來下川的他或她，緊緊相握的還是那雙一起歡呼雀躍、一起緊緊相擁、共同放飛希望的愛手呢？一代新人換舊人，下川的海灘依舊，夜色如昨，一日復一日的淘洗着過往的歲月和激情，而斯人卻不一定還在身邊，唏噓感嘆是難免的了。“不在乎天長地久，只在乎一朝擁有”，如果每個人都能洒脫的接受這一切，怎麼還會有那麼多懷舊、傷感的詩作呢？“你我皆凡人，生在人世間，愛人不見了，哪裡去喊冤？……”夜風中，李宗盛那沙啞的嘶喊不知道會不會觸動此時靜坐在沙灘上的某些人與事？此時的他或她是否依稀記得“昨天最愛哭的你呢？”

　　夜色漸濃，雖是中秋，但圓月卻一直未能如約而來。妻們都累了，而兩個孩子卻毫無倦意，光着腳丫兒，藉著微弱的手電光，在沙灘上尋挖着藏在沙子里的海螺。強拉硬拽下，才勉強回返。

　　緩行於下川濕漉漉的街道上，街巷兩旁攤販的紅燈籠一個連着一個，放眼望去，紅燈逶迤交錯，橫豎交叉、高低不一，加上那燈下五花八門的飾件與人兒，將下川的夜裝點得更加風情萬種，令人遐思。

　　下川島夜的妖媚離不開那些三三兩兩的站街女，不知何年何月形成的風俗，下川“男人的天堂”之譽便不脛而走。確也如此，行走在燈伙闌珊的街巷觸目皆然。賓館旁，路拐角，台階上，不時有女子逡巡的目光掠來，更有那大膽的會拉着遊人推銷自己。也有靦腆的，驚如雛鳥，遠遠的躲在燈影里，讓年齡較長的麽麽投石問路。望着這些遊離在夜色里的女子，且不論她們的靈魂是否污濁，是否有損道德人倫，在這萬家團聚的中秋之夜，她們卻孑然一身的依舊佇立在他鄉的夜色里，一定也有自己的難言之隱吧！人世沉浮，生活不易，誰又能讀懂那羸弱身影背後一個個或酸楚、或無奈、或凄涼、或絕望，或彷徨、不能與人言說的故事呢？海風習習，浪濤陣陣，椰影搖曳，笑聲與絲竹一起飄蕩，本是一個浪漫怡人的中秋團圓夜，她們卻無暇體會，在人們異樣鄙夷的目光里徘徊着，追逐着自己那吱吱嘎嘎令人辛酸的淘金夢。“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不知道她們此時會不會也會想起遠在家鄉的嬌兒與爹娘！

　　已近丑時，我躺在“桂圓酒店”寬大的床上心緒難平。妻細細的鼾聲不時被海風裹來的濤聲淹沒，望着窗外忽明忽暗的點點燈火，我毫無睡意。

　　好一個讓人“寤寐思服”的下川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