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橋上的那輪月

　　春節的一個夜，讓我陷入一些無端的絲絲縷縷的惱煩，那些捕捉不準的思慮盤根錯節，使我不得超然。

　　從家裡獨自出來散步已是8點多。穿過隧洞般的下橋街，繞上清冷的芭蕉拐，前行幾步卻是敘永小城的別番模樣。“摩的”一字排開等待着紅男綠女。“的士”忙着掉頭迎來送往，升騰的煙氣把十字口間隔開來的兩街連成一體。白天昏昏沉睡的東城，好似這時才蘇醒過來，夜市已拉開熱鬧的帷幕。

　　急步穿越這百米長的喧囂，下一個斜斜的緩坡便是蓬萊橋。這裡的寧靜與先前的熱鬧相比，當是別樣天地了。雨後初霽的石板橋面，水漬點點，在兩盞暈黃的燈映照下，迷朦而潔凈。沿着脫跡斑斑的石橋欄漫步，心想着它歷經的百年滄桑，卻差點撞上橋欄的漁桿。真沒想到，在這微涼的夜，還有一老翁在不遠處手握另一枝桿在憑欄垂釣呢。我有些沉醉於他的這份閑情，這靜靜的夜。

　　我停下腳步，靜靜倚在古樸的橋欄，感受這份夜的靜謐。橋欄外有根植於橋墩的黃桷樹，記得曾被千刀萬斬過的她，現又蓬蓬勃勃地生長出新的芽葉，顯得蒼勁而堅強。她升上橋欄，伸展開來，好似一雙溫潤的手，托護着伏在橋欄邊的我，讓人平空生出一分不舍離去。橋下河面開闊，水流潺潺，波光點點，閃爍着魚粼似的光芒。輕風徐來，帶着些許潮濕的芳香。順河道放眼望去，被東、南門河包圍而成的蕞爾半島，花樹蔥蘢，在如幕的人腳板山襯映下，似剪影一般。此情此景，不由讓我想起這樣一句歌詞，美麗的夜色多麼沉靜。而這一切美景都被黛藍的夜空所籠罩，天空雲捲雲舒。這當兒，一彎新月已悄然爬上遠處的樹梢頭。那月鵝黃如玉，明潔如水晶，雖說只是彎彎的一片，但卻是格外的澄澈清明，格外的雅緻韻味。她懸挂在滄茫的空中，好似一葉扁舟，能載你渡達理想的彼岸，讓人釋懷，催人了悟。這時，河岸民居中不知哪位不眠的高人吹奏出樂曲，裊裊飄散，分明是笛聲，分明動情而綿纏，但傾聽來卻是給人一種快樂、愉悅的感受。這空靈的月牙，這悠揚的笛聲，不就是影山堂主曾令綏先生詩中所描繪的，開人心智的勝景么？“淡淡溶溶萬象空，遙山近水有無中，此時踏月蓬橋去，最是江樓一笛風。”我雜亂的大腦似被醍醐灌頂般洗禮，變得輕鬆而明晰。其實，也曾無數次走過這古老的石橋，卻未曾見過今夜這樣美麗的風景，也曾無數次駐足過這樣的夜，卻未曾有過這樣寧靜的心緒，是什麼原因使然呢？原來都是缺少一種看風景的心情，而這種心境卻迷失在了茫茫然的追索中。記得幾何時，曾用精緻的夢想去對接那善變的現實，纏綿的情感去邀約幸福的人生；也曾幾何時，想用艱苦的奮鬥去創設宏偉的基業，理想的羅盤去定位前行的輝煌。這些，在今夜看來那不是煩惱又是什麼？

　　記得這樣一個故事，孔子和他的四個學生聊天，讓他們談談自己的志向。其中三人分別表示想做軍事家、經濟家和外交家。唯有曾點說，他的理想是暮春三月，輕裝出發，約了若干大小朋友，到河裡游泳，在林下乘涼，一路唱歌回來。孔子聽罷，喟然嘆曰：“我和曾點想的一樣。”聖人的這一嘆，活潑潑地嘆出了他未染的性靈，使得兩千年後一位最重性靈的文論家大受感動，竟改名“聖嘆”，以志紀念。是啊！人哪裡一定要成個什麼器呢？有詩云：匆匆擾擾知多少，看取蓮花是佛心。人生終究不只是熱鬧和精彩，不只是拼搏和前行。實在還需培植一方溫良、靜雅的心境，去觀山臨水，去賞月待人，去恬靜地生活，去詩意般的生活，這才不枉上蒼給你的此生，難忘蓬萊橋上那輪月。

　　供稿人：敘永縣公安局警察協會（樓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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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2月1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