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為何不追你

　　殘陽如血，照的天邊通紅，此時正值秋高氣爽，一陣晚風吹來，在夕陽的餘暉下更讓人覺得爽心悅目，深吸一口氣，走在曾經熟悉的道路上，我聞到記憶漂浮的氣息。

　　十年了，足足十年了，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曾經不堪的回憶在這十年的忙忙碌碌中依然無法忘懷，時間也同樣無法腐蝕曾經那份刻苦銘心的記憶，太深的感受，太深的傷懷在清爽的秋風中隨風飄蕩，蔓延在這座學校的上空。

　　先鋒學院，十年前的這座母校在十年的風雨洗滌中如今早已揚名立萬，從十年前的大專升為現在的二本，曾經的荒山野嶺早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綠水青山，環境優美，風景秀麗的現代科技校園。

　　十年的在外忙碌奔波讓我無暇享受對曾經的懷念，每天都想着什麼時候能回來玩一玩，看一看，但鋪天蓋地的工作讓我應接不暇，沒想到再度踏上這條曾經熟悉的道路上會是十年之後，十年的拼搏，如今的我也算是小有成就了，生活事業都也平穩安康，但就是始終沒有找一個女朋友結婚生子成家立業。

　　現在的我也三十來歲了，要說不想那當然也不是，但每逢有人介紹卻都會予莫名的理由拒絕，到現在依然孑然一身，孤寂的度過每個夜晚，而每個夜晚腦海中都有一個身影揮之不去，回想曾經的那些歲月，慘淡的心境，苦苦一笑。你的容顏，越來越遠，也越來越消失不見。

　　我走在南門，夕陽的餘暉散的在金黃的大地上，有如蒙上了一層薄薄的金紗，我在清風中靜靜的領略母校的風采，在回憶中輕輕的勾起對你的思念。一棟棟緊密的樓房，一顆顆青翠的樹木，一個個陌生的面孔，我知道如今早已物是人非，曾經的一草一木，一樓一房在記憶遙遠的腦海中重現，劇烈的翻滾着曾經熟悉的面容。

　　黃昏是對遙遠記憶的追思，是此刻對你思念的迷茫，我知道也許永遠都不可能再見你一面，永遠只剩下懷念，為何當初我是那麼的脆弱，那麼的無能為力，也許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吧。

　　想起過去，我不禁輕嘆一口氣，繼續往校園深處走去。現在差不多正是晚飯的時間，看着食堂里擠滿了朝氣蓬勃的同學，可惜他們沒人認識我這個跨越多年的大學哥，我轉臉勉強的露出一絲絲笑容，思緒蔓延，現在也沒心情吃飯了，轉而挪步向教學樓那邊慢慢的走去。

　　十年的變化確實挺大的，那幾棟曾經豆腐渣工程似的教學樓現在也都翻新過，高高挺拔的矗立着，而且每間教室都裝有空調，質量和環境肯定比我們那屆好了不知道多少，還有那個碩大的操場，曾經的黃泥土，臭水溝不見了，代之的是一個正規的足球場地，球場里看台跑道都井井有條的安置着，做台上坐滿了人，正吵吵嚷嚷着，此時正在進行着一場足球比賽，看着雙方隊員在夕陽下盡情揮灑着汗水，曾經最愛的運動，我淡淡的一笑，然後再向不遠處那涼亭走去。

　　曾經夾在宿舍與教學樓之間的小山也規劃了，一部分建成了一座休息乘涼的地方，裡面一條條鵝卵石鋪成的走道，旁邊栽種着花花草草，每隔十幾米就有一個涼亭，環境甚是優雅。涼亭里也大都坐滿了人，有聊天休憩的，更有情侶依偎着看着夕陽西下的情景，很是甜蜜，我哀怨的看着四周，加快着步伐向不遠的盡頭走去。

　　正當我將走出這座地方時，看着前面最後最後一座涼亭我停下了腳步。抬頭看去，裡面坐着一個三十來歲的少婦，身上抱着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這小男孩虎頭虎腦的很是可愛，坐在這女人的腿上，笑嘻嘻的看着四周，而這女人表情卻是沉靜，只是獃獃的看着坐着不安分的小男孩。

　　我仔細看了看這個女人，心中不禁一顫，似乎意識到了什麼，腦中冒出這些年日思夜想的情景。“難道是她？難道真是她？”我不住的問自己，退後幾步，靜靜的看着遠處的她。

　　十年的物是人非，足以淡漠每一個人的容顏，但我的第六感覺和心跳的嘭動不停的警示着自己，想到這些，我有些畏懼，有些迷茫，更有些不敢面對，看着她身邊的可愛小孩，我頓時黯然傷神，是或不是又怎麼樣呢，就算是她，現在人家生活安詳幸福，十年前不把握，現在徒增悲傷，難道還要影響人家的生活。想到這裡，我又退了幾步，轉臉不再向她望去。

　　正當我想轉身折路走時，卻看到那個小男孩蹭的一聲，從她腿上跳到地上，然後向我這邊走來，手中拿着一張十元的紙幣，我看到自己前面不遠有一處冷飲的賣點，想必這小男孩是去買冷飲吃。

　　我想了想，然後向那冷飲店走去，果然這小男孩也朝這邊走來。他看到我，一副笑嘻嘻的臉孔，顯出小孩的天真與純真。

　　“阿姨，給我兩根雪糕。”這小男孩依然笑嘻嘻的向這冷飲店的女人叫道。然後將拿錢的左手向上伸了起來。咋一看左手卻空空的什麼都沒有，剛才拽着的十塊錢卻不翼而飛了。

　　這小孩臉色一變，顯然有點急了，忙掏掏口袋，然後看看地上，口中不住的嘟嚷着什麼。我見狀，笑着對他說道：“小朋友，是不是錢丟了呀，這麼不小心噢，叔叔買給你吃好吧。”

　　這小男孩嘟着嘴，一副不敢接受的樣子，我知道他定是受到教育說陌生人的東西不能接受，我乾脆直接買了一根雪糕，塞到他手上，微笑着說：“別怕，拿着，叔叔不是壞人，以後小心點噢，錢不要亂放。”然後摸了摸他腦袋。

　　這小男孩看到我真誠的笑容，這才也笑了開來，說：“我錢掉了，我媽媽她也沒……”小男孩一副靦腆的樣子，我知道他的意思，然後又買了一根，又把找下的零錢給了他，蹲下身撫着他肩膀問道：“小朋友，她是你媽媽呀？”

　　小男孩說道：“是呀，我媽媽坐那等我呢。”

　　我又問道：“你媽媽是不是叫朱麗呀。”

　　小男孩高興的說：“是呀，叔叔，你認識我媽媽呀。”

　　我心中一動，看了看不遠處的她，有看了看這小男孩，沉了一下臉正想說，只聽到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小沖，買好了沒，你在那幹嗎，回來呀。”聲音正是她大聲說的，我側臉看到她正站起身大聲的朝這邊喊着。

　　“我媽媽叫我了，謝謝叔叔，拜拜。”說完便跑了過去。

　　我聽到她這麼一喊，心中一驚，她兒子叫“小沖”。而我叫付沖，以前她也這麼叫我，難道她還記得我。我心中一熱，又仔細看着她被歲月洗滌的面容，美麗依舊，氣質依舊，從她身上隱約又看到十年前的影子，只不過現在更多的是成熟少婦的魅力，不再有曾經的那份純真。

　　小男孩跑到她懷裡，然後將一根雪糕交到她手中，朱麗問道：“怎麼買了這麼久，剛才和你說話的那個人是誰。”

　　小男孩並不說謊，如實的答道：“媽媽，剛才我的錢掉了，是那位叔叔幫我買的，而且還找錢給我。”說完將找下的零錢亮了出來，又向我指了指。

　　我見朱麗正朝這邊看來，忙轉了個身，不讓她看到我的面孔，不過十年過去了，她不知道還能不能認得出我來。此刻我心中充滿了矛盾，是否應該過去和她打聲招呼，即使不為曾經的挽回，至少還有一份單純的同學之情。

　　過了一會，我覺得她沒再看我時，才轉過身再向她看去，這一轉身嚇了我一跳，差點魂都跳出來了，足足的呆了三秒鐘。

　　我一轉身正看到朱麗正朝我看着，披散的秀髮，清晰的面孔，還有那如明月的眼睛，雙眸間透出一股哀怨的目光，正愣愣的看着我。

　　她，沒有表情，只是靜靜的站在我面前，依然只是看着我。

　　我，沒有表情，此刻不知是喜是悲，看着她只是這樣靜靜的盯着我，我目光遊離不定，心中哽咽不知道如何面對這個十年不曾相見卻夜夜思念的女人。

　　我打破這瞬間的沉靜，強動這臉上的肌肉笑着說道：“麗，你好，好久不見，這些年你還好嘛。”

　　她也露出一絲笑容，在我看來卻也是如此的苦澀，說道：“還行吧，小沖，你呢。”

　　不等我說，她旁邊的小男孩卻笑嘻嘻的說：“媽媽，你是在叫我么。”她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身邊的兒子，說道：“小沖啊，你去那邊亭子里玩一下，我和這個叔叔有點話說，媽媽馬上就過來。”

　　小男孩很乖，也很活潑，聽到朱麗的話便蹦蹦跳跳的向亭子里過去。我苦笑着道：“兒子都這麼大了，不錯嘛。”

　　朱麗問道：“小沖，你呢，有孩子了吧。”

　　我又是一絲苦笑，說道：“我還沒結婚呢，始終沒有找到合適的，一個人自由自在的也不錯呀。”然後裝出一副一身輕鬆很不以為然的樣子。

　　朱麗突然沉靜了一會，好像在思索着什麼。我看了看天空，夕陽已經沒入雲端，整片雲彩被照的通紅，滿天暈紅一片，清風吹拂在我們之間，我知道我們的思緒都已轉入了十年之前，看着眼前的她，除了思念還能做些什麼呢？

　　朱麗突然搖搖頭，側臉說道：“怎麼這麼巧，今天你也來學校，這些年我都沒時間回來一趟，也就今天經過南昌所以和我老公回來看看，他在學校認識一些朋友。”

　　聽到他說他老公，我心中又是一酸，很不情願的“哦”了一聲，然後再問道：“你們好早就結婚了呀，你們過的還好吧。”

　　我不問他那老公的情況，只是敷衍的問着過時的問題。朱麗答道：“嗯，畢業之後我就跟了他了。”頓了頓，再道：“後來因為有了孩子，所以就結婚了，現在還好，他對我和孩子都很好。”

　　我又“哦”了一聲，事已成定局，也不再具體多問她家庭的情況，此刻的心突然有點釋然，在即將昭示黑夜到來的晚風中心中頓時坦然。笑容也不再那麼勉強僵硬，沉着的心終於得到了久違的寬懷。

　　我笑道：“小朋友好可愛噢，你為什麼給他取我的名字呀。”

　　朱麗沉思半晌，突然一種哀怨的情懷說道：“其實，其實這個孩子……”

　　朱麗緊促的聲音似乎要講一個不為人知的事情，也就正在此時，那個小男孩向這邊喊了過來：“媽媽，媽媽，爸爸回來了。”

　　我轉臉看過去，一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子牽着小男孩的小手，身材高瘦，戴着一副厚厚的眼鏡，身穿一套休閑服飾，看上去很是斯文，事業有成的樣子，看上去像個好男人。

　　我見他正走過來，忙說道：“阿麗，我就不打擾你們了，以後有緣再聚了。”說完便轉身離開，她要了我電話號碼，然後鬱郁饒有心事的向他老公迎去。我，沒有回頭，緩步走過依然還在的竹林，她的身影在腦海中漸漸消散，化成傳說塵封心底。

　　學校交通現在也很是便利，晚上時刻都有車子經過，天漸漸暗淡了下來，學校道路邊的路燈發出明亮的光芒，與天上的星光和月光相輝映，晚風陣陣襲來，無比的清爽，頓時想起十年前那個夜晚，同樣的初秋，同樣的夜晚，同樣的星辰月光，一切是巧合還是命運的捉弄人，我輕輕的搖了搖頭，不再多想什麼。

　　突然有個朋友打電話過來，說有事要我回南昌。再看看這曾經熟悉而現在陌生的環境，如今的我還有什麼值得留戀的地方呢？你不再是你，我或許還是我，我知道，沒有一成不變，也沒有永遠。

　　轉身再看看母校的一切，忽然從頭頂上飄下一片楓葉，秋未深，楓葉未黃，暗綠的楓葉隨風再我眼前飄落，我忽然領悟到了什麼，彎下腰，拾起這片楓葉，夾在提包之中，大步邁向校門，打了一輛車往南昌飛馳而去。

　　當天夜裡，我收到麗的一條短信，手機屏幕上印着一行苦澀的字，是今天她未說完的話：“小沖，或許我不應該說，但是我不想永遠的隱瞞下去，其實這個孩子是你的。”

　　我抱着頭，心在哽咽，思緒再一次回到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呼呼的晚風，明亮的夜晚，卻是一個不平靜，永遠都無法忘卻的經歷。那一夜，你被流氓襲擊，那一夜，你受了傷，那一夜，我奮不顧身，那一夜，我乘人之危，那一夜，我對不起你。

　　想到這些，十年的壓抑頓時全部涌了出來，未來，我是否應該挽回，未來，我是否應該負責，未來，我該如何面對，一切都是未知數，一切也都在一念之間。

　　今夜，我徹夜未眠，今夜，我輾轉反側，今夜，我做出最後的抉擇。

　　…………

　　兩天後，我離開了南昌，回到了自己該回到的地方，既然你不屬於我，永遠都不會，又何必強求，你的幸福才是我最大心愿，就讓一切變成傳說，一個凄美的傳說永遠守護在我身邊，無欲無求，無怨無悔。

　　我悔筆思念，借三分醉意，笑問蒼天，恨在哪裡，我鼓起勇氣，借杯中美酒，只恨那年為何不追你。

　　2008-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