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到彝家做媳婦（十一）——給婆婆按摩

　　給婆婆按摩

　　抒夢

　　我和老公趕回到老家牛角寨鄉苦筍寨時，已是深夜了。

　　原以為婆婆只是一般的傷風感冒，沒想到已經病得這麼重了。惜日總是忙忙碌碌的她，此刻躺在黑色的被褥里痛苦地呻吟着。看着本來就瘦小的婆婆被病痛折磨得像一盞耗盡油的燈，一陣酸楚襲上心頭，我無言地給她輕輕按摩起來。

　　其實我和婆婆並沒有多深的感情，和她做了十多年的婆媳，因為不在一起生活，更主要的是語言不通。十多年來我一直沒有學會說彝族話，寨門都不出的婆婆更是沒有機會學說漢話。雖然做了人家的兒媳多年，卻沒盡多少孝心，看着病的奄奄一息的婆婆，心底湧起無限的愧疚之情，於是為婆婆按摩的手就分外輕柔。

　　婆婆停止了呻吟，疑惑地看着我。摸着婆婆皮包骨的身子，心裡一陣隱隱的痛，婆婆病了多日，我一直忙着自己的事，一次也沒有回來看過她。看她如今的情形，不知在人世還有幾日的停留，終究婆媳一場，我卻沒有為她做過什麼，甚至連一句安慰的話也不能說給她聽。心中的愧和悔化作縷縷的情絲傾注於十指傳遞給婆婆的身軀。她似乎懂得了我的心意，眼裡露出欣慰的笑意。我知道，她最痛愛的小兒子我的老公，是她一生的驕傲和希望，可偏偏找了個漢族媳婦。做為婆婆，誰不想和自己的兒媳聊聊家常、說說心裡話呢？可是婆婆不會說一句漢話，我也聽不懂半句彝族話。每次回去跟她們一起過年，夜晚一家子圍着火塘烤火，婆婆也曾坐在我的身邊拉着我的手想和我說些什麼，我總是搖頭說聽不懂，想來婆婆心裡該有多遺憾哪！

　　如今，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盡自己的能力，給她捏捏、揉揉，為她減少一點病痛、盡一點做兒媳的孝心，也想告訴她，我心裡是愛她這個婆婆的。可是沒想到婆婆卻很自豪地對她的兒子說：你們誰都沒有我的小兒媳婦會按摩，她給我按的可舒服了。

　　其實，我會哪門子按摩啊，只不過是我給她按摩她心裡高興而已。此時不斷有親戚鄰居來探望 ，婆婆說話已經很吃力了，可她還是不厭其煩地向來人說：我的漢族兒媳婦給我按摩呢，她按的可舒服了。

　　沒想到我的一次小小的舉手之勞，卻讓病危的婆婆這麼幸福和滿足。可惜我只能給她這第一回也是最後一回的按摩，第二天婆婆就離開了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