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印記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小景
在我八歲之前父親一直在外地工作,童年對父親沒有任何印象。父親出生於一個偏僻小村裡,家裡姊妹多,生活很苦。
父親當過兵,轉業後分到煤礦,幹了十幾年。父親無論在哪裡都表現優異,因為有着硬骨的本質,能吃苦,就好像天地間一棵松,沒有什麼可壓垮。母親是城裡人,單位分了住房,也是我出生時的家。當時父母不僅要供養兒女,還要供養各自的父母,幫助家裡的兄弟姐妹,可見一分錢當成兩半花是一點都不誇張。父親不在家,母親又離不開,所以老家基本是不回去的,直到父親調回來,才算是一家團聚,正常的生活了。這樣每年的春節回老家也就成了傳統,父親可是鄉里聞名的孝子,一回家都要連續住到上班前一天才不得不回城裡。
老爸姊妹多,第三代卻只有兩個孫子,其中之一就是我,也算老輩的一面金字招牌,每回回老家都讓爺爺奶奶很是寵愛一番。小時候過年很有年味,老家的爺爺奶奶身體也不錯,所以儘管交通很不方便,老爸還是拖家帶口領着全家人經上百里路儘快趕回老家。老家是個窮山溝,叫王家河子。典型的黑土地,破棉襖,一隴耕土背朝天的地方。我不知道什麼叫窮,只知道回老家過年很熱鬧,也很新奇,看啥都新鮮,連荒蕪的土堆都變成了少有的娛樂場。因為老家的蔽塞,在城裡做事的人都被認為是具有大本事的人,很令人羨慕和尊敬。一邊看父母跟老家的親朋寒暄,一邊進入大爺(父親的哥哥)的屋子,大爺跟爺爺奶奶住一起,所以進入的也就是祖屋。一張土炕上面鋪着草席子,草泥磚塊混合的不知什麼牆面貼滿了報紙,此時顏色都已經發黃,炕上面離頂棚很近的地方懸着一面玉米稈做的隔斷,跟炕面一樣大小,可以放東西,同樣貼滿了發黃的報紙。記憶最深刻的莫過於黑屋子裡那可以當棉被的厚門帘了,還不是一整塊的布料,是補丁綴補丁的層層累積起來的,也有可能就是破棉被補了補然後掛了上去,誰知道呢?院子很大全是雜物,東一堆草,西一片棒槌,空氣中的味道很奇怪,既清新又臭氣熏天,那應該是無污染的空氣混合了牲畜糞便的味道。土炕已經被爽朗的大娘燒得熱乎乎的,有點發燙的感覺,我們一家都被熱情的邀到了土炕上,接着就是一堆堆的瓜子,花生、茶盤、茶碗的擺在了面前,說著、笑着、我還不小心被低矮的玉米隔斷碰了一下,引來滿屋子的笑聲,氣氛是那麼的熱烈,年味是那麼的火。
我回老家意味着有很多玩伴,因為父親姊妹多,每家都有好幾個孩子,跟我差不多大的也不少,所以儘管老家的環境讓我不太習慣,還是每年都期盼回老家過年。住宿可就受大罪了,我從小睡得都是床,土炕是那麼難以接受,每回回去頭一兩天是睡不好的,起來都全身不舒服。想走,又想着玩,很是矛盾。記得有一年,我在冰地上摔了一跤,當時差點沒喘上氣來,夥伴們都嚇壞了,而我被父親劈頭蓋臉訓了一通,生氣憋悶加上恐懼晚上住宿就吵着回城裡,怎麼也不呆了。父親氣得不得了,母親卻心疼自己的孩子,被鬧的沒辦法,只好讓父親留下,自己帶着我先回。那時天已經接近黃昏,也不知還能不能趕上最後一趟車,就那樣母親領着我步行去七八里之外的坐車點,走過一條非常窄的蜿蜒小路,還經過一個大溝,記憶里母親領着我深一腳淺一腳的走着,現在回想起來心裡很酸。母親因為我的任性,沒去管父親和老家的人高興不高興!後來跟母親說笑:如果沒車了怎麼辦?母親說:“就是沒車,走路也把你帶回家。”聽得出來語氣很堅定,我笑着笑着眼裡卻泛起了淚花。
近百里路在當時就是一道很高的坎,把老家和城裡隔成了兩個世界。後來爺爺奶奶相繼去世,我也因為上學,就很少回老家了。偶爾老家來人,開着自己的車,穿着也跟城裡差不多了,嘴裡說著家裡的變化,雖依舊親切,卻好像沒了記憶中的情景,總覺得隔了一層膜,不知是什麼改變了?記憶中的老家終歸還是留在了記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