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去哪兒了？

　　孩子，你去哪兒了？

　　文/諸葛玉兒

　　“兒子，我這兒有兩張3D動感影院的電影券，六一節帶你去看！”我興沖沖朝你揮舞着票，滿以為你會撲過來歡呼雀躍，可你只是掃了一眼，淡淡地說：“老姐（兒子喜歡這麼叫我），我都多大了？還兒童節！切！”馬上低下頭去看英語書——哦！明天你英語班還要考試呢！

　　空氣彷彿凝固了，我獃獃地看着眼前長大了的兒子：大眼睛、圓臉龐，粗壯的胳膊，渾實的肩膀……確實不是小時候模樣了。

　　兒子的影像越來越模糊……

　　那個白白胖胖，一笑右臉頰就現出一個小酒窩的孩子哪兒去了？你喜歡節奏快的音樂，一聽到的士高就在我腿上踏着鼓點蹦跳，雙手揮舞；一次你又如是跳躍，但跳着跳着就大哭起來，怎麼也哄不住？急得我是滿頭大汗，測量體溫也沒什麼毛病，就生氣地把你扔到床上任憑你哭叫，心想哭累了你就睡了……但你太倔強，幾乎哭了一天，晚上我把哭得沒一點力氣的你抱起來，脫了衣服，當脫到襪子時，發現是襪子勾住腳趾了，線深深勒進腳趾間，流着血水（因為是冬天，穿的是帶腳棉褲外面還套着虎頭靴，沒發現），看着你紅腫的小腳，媽媽心疼得直掉淚，深深地責備自己太粗心，讓你受大罪了。

　　那個穿着小肚兜，六個月就開始匍匐前進的孩子哪兒去了？那天，媽媽用一條長凳擋在門口，自己下樓去做飯……突然聽到了你的哭聲，飛奔出來一看，腿都軟了，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兒，我的個乖乖，你此時正兩隻手抓着樓梯的鐵欄杆，雙腳懸空，吊在那裡……我衝上二十多級台階，一把抓住你的手，拖了上來……你破涕為笑，繼續練習你的匍匐前進，我卻癱在地上：兒子，你玩兒雜技啊！若我再遲五秒，你必定墜落樓下！你爸爸和你奶奶不跟我拼了才怪！

　　那個穿着迷彩服，戴着海盜帽蹣跚學步的孩子哪兒去了？媽媽身體素質好，你又足月出生，因此胳膊腿兒硬實。練了幾個月匍匐前進，就搖搖擺擺站起來了，攀援前行，電視柜子桌凳椅，都是你的小拐杖。摔跟頭是家常便飯，不過哭過之後還是要繼續。教師節那天是你生日，媽媽帶你去照周歲相，你穿着一身迷彩服，很會配合攝影師，擺出各種意想不到的Poss,當攝影助手在遠處朝着你揮舞一支“AK-47”,你竟然撇開一切，奮不顧身奔跑過去，媽媽大吃一驚——因為之前你最多只是挪動四五步，現在跑了足有二十米，太棒了！從此你就會走路了！從此媽媽每天都陪着你跑得腿發軟。

　　那個邊玩玩具，邊背唐詩的頑皮小子哪兒去了？你還不到三歲的時候，媽媽代表學校去市裡參加古詩誦讀大賽。要背誦100首古詩，背詩對媽媽來說不成問題，我在屋裡背誦，多半是揣摩動作和表情，每當我在誦讀時停頓下來想表情時，你低頭玩着這玩具，隨口接上下句，那麼不當回事，卻也完全正確，媽媽就有意只背一句或兩句，沒想到你都可以接上來……好樣的，和媽媽一樣的好記性。當然媽媽帶你到學校，在小夥伴中你背詩也是一大亮點哦！

　　那個和一屋子女生一起壓腿，彈古箏的小男孩兒哪兒去了？媽媽太喜歡舞蹈了，可你是男孩子，那有什麼關係？男的練習舞蹈的多的是。於是四五歲就把你送進舞蹈班，一屋子女孩兒，就你“以稀為貴”，很能吃苦的你，壓腿壓到眼淚流，也不停止，後來居然一抬腿，腳就在頭頂上掛着了，舞蹈表演時你還是小王子呢！後來帶你學笛子，你吹得脖子都粗了；下大雪那天，我送你去學笛子，你意外地聽到了古箏的聲音，自己就走進了同樓層的古箏教室，老師恰好是男的，見你目不轉睛地看，就教了你一會兒，你自己戴上指甲就練開了……兩小時后，老師驗收，對你的彈奏大加讚賞，說你有天賦……從此你開始了古箏訓練，風雨無阻……兩年就拿下了古箏十級考級證書。

　　那個傻氣中透着聰明，聰明中透着傻氣的孩子哪兒去了？那天晚上媽媽在床邊的書桌上寫課題研究報告，你蹲在我旁邊的床頭玩玩具，突然你緊張地拉住我的手，指着床上一塊兒讓我摸，哎呀！你“畫地圖”了啊？天黑了又曬不幹，怎麼辦？我故作生氣地看着你，你趕緊張開手掌，讓我在你手心畫太陽，畫完又讓在腳底畫太陽，哎！耽誤事！畫完我就繼續寫東西，好久不見你動靜，一看，你正把手心腳心的太陽捂在那塊“地圖”上，一本正經地說：“太陽能晒乾！”你學美術，油畫棒被你掰開成一段一段的，你開心地說：“我把油畫棒變多了，數都數不清。”

　　那個到鄉下揪“肉鈴鐺”，在“白糖”里翻跟頭的孩子哪兒去了？媽媽喜歡閑下來就到處走走看看，那時你四歲了吧？到鄉下一個親戚家，你看到大坑裡的鴨子頭扎在水裡，立刻大叫：“鴨子淹死了，媽媽快救它！”我解釋了半天，你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看到路旁溝里覆蓋著厚厚的積雪，一下子跳進去：“媽媽，快來，這裡有好多好多白糖！”；你看到山羊就好奇地走過去，指着山羊脖子下面的東西問是什麼，回答是肉鈴鐺，你居然趁人不注意，使勁去揪那“肉鈴鐺”，羊被揪疼了，使勁一跳一甩，你倒翻在地，大哭起來，卻把周圍人逗得笑疼了肚子。

　　那個張嘴就是一串串成語的孩子，那個有了好吃的總要留給媽媽一份的孩子，那個總是幫我找眼鏡的孩子，那個字寫不好了就重寫十幾遍的孩子，那個喜歡讓媽媽牽着手去瘋玩跳跳床的孩子，那個不讓媽媽扶自己要獨立走過“仙人橋”的孩子……你到哪兒去了？媽媽在六一節的前夜默默尋找着你……

　　六一節到了！花蕾是你的年華，包在叢叢綠葉之中；繁華是你的等待，當你能駕馭這個世界的時候……媽媽看着你，心裡充滿了羨慕……

　　和所有的爸爸媽媽一樣，我們在江湖中老去，我們都只是江湖中偶爾抹過的一刀，像一絲不經意的花香，像一縷稍縱即逝的笑靨。奔波在“身不由己”的紅塵俗事中，各自為了生計，要奔要忙、要掙要累的。那些曾難忘的童年往事，那些曾經溫暖過我們的童年時光，也大抵只能存放在記憶的暗格里了。每年六一這一天，就是甜蜜蜜的回憶，酸溜溜妒忌。

　　我之如此縈懷於這些童年往事，或許是經常和孩子們在一起，童心未泯吧！我們被時光之流裹挾着踉蹌前行，我們被催逼得太倉促了，我們被追趕得太匆忙了；以致顧不上回憶兒女們走過的景緻，顧不上回想時間都去哪兒了？顧不上去展望我們的夢想。只是我們仍然堅信着，懷想着並渴望着。畢竟那段童年，是我們人生中畫卷中，曾經輝煌亮麗的一頁；是我們平凡生命中，最堪刻骨銘心的一段。當我們沉浮於游魚般的人流中，我們總是搜尋着一個熟悉的身影——孩子，你知道嗎？

　　孩子，你去哪兒了？你看到媽媽悵然若失的臉龐了嗎？你看到媽媽深懷渴慕的眼神了嗎？你看到媽媽在心靈的空間張貼的那張 “尋人啟事”了嗎？我替天下所有的爸爸媽媽，把它張貼在這不斷變遷的世間，並盼望着奇迹的出現。

　　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在微雨敲窗的時刻，當懷念的氣息湧來，天下的父母也都會一次次想起，那些曾經的愉悅開懷，和曾經的溫馨摯愛，那些你們帶帶給我們的快樂時光！不相信時間能掠盡所有痕迹。

　　風是在吹，可鮮花也固執地在開。曾經的歡顏，也仍駐留在回望的路口，永遠不敗。只要抬頭，我們就能再次看見那段時光的存在──那時候，無論是在空落的寒屋，還是在清寂的街頭，我的孩子，你都讓我禁不住牽腸掛肚！

　　因此，雖然時間如白駒過隙，你在快速長大，做父母的想要挽留住那些時間終究不能，所以媽媽堅持着寫下這篇短文，以呼喚、記憶那些曾經快樂的音符。媽媽就在這兒童節的前夜，作一次恆久而堅貞的等待：孩子，你去哪兒了？你能回來嗎？媽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