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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小雪的故事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那一年的秋天,雨水特別多,雖然還是初秋,許多花和樹葉還沒有到落的時候,但是在綿綿不絕的凄冷的秋雨的摧殘下,這個醫院的甬道的兩側落滿了綠中帶黃的樹葉的身影,一陣風吹來,那些葉片在凄風苦雨里四處飄零,讓人不由自主的平添許多莫名其妙的傷感。

  老父親因為一個人去地里,不小心摔倒了,那時候父親的腦中風還沒有完全恢復,我們住進了骨科醫院四樓骨科病房,這裡面全是一些打着繃帶一天到晚哼哼唧唧的骨傷患者, 我們那個病房,有四張病床,緊挨我們的是一個摔着胳膊的七八歲的小男孩,那個小男孩剃了一個茶壺蓋髮型,細長的眼睛里流露出來的是一種讓人憐愛的怯懦,陪着那個男孩的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那個女人穿着一身類似旗袍一樣的衣服,長長的披肩發下有一雙凄苦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好像隱藏着許多不為人知的故事和哀怨,那個女人一天到晚都是坐在那個男孩子的身邊,不停的安撫那個男孩子嚷嚷的疼,我看見那個女人秀美的眼睛里淚汪汪的。

  每次開飯的時候,那個女人總是給兒子買來各種各樣的好吃的,而自己卻吃一些兒子吃剩下的飯菜,別人的病床前堆滿了各種各樣的親朋好友送來的禮品,別人的病床前總是不停的有人來來往往,而她的病床前總是空蕩蕩的,有一次二姐從鄭州回來看老父親,給老父親買了他最愛吃的的香蕉,那個男孩子一臉眼巴巴的看着黃橙橙的香蕉,對那個女人小聲說我想吃香蕉,那個女人說媽媽現在兜里沒有錢了,一會你爺爺來了,媽媽給你買,我給了那個小男孩一大串香蕉,那個小男孩看看媽媽,不敢接。那個女人對他說,快點謝謝伯伯,那個男孩小聲的說:謝謝伯伯。

  在醫院看護病人是非常寂寞和無聊的,我從家裡帶來了五六本小說,每天晚上熄燈后,我會用手機上的手電筒看書到凌晨兩三點,那個女人問我,你是老師吧,那麼愛看書,我笑了笑,說在這裡沒有電腦,百無聊賴,看書可以打發寂寞的時間,我說你看了,我借給你,那個女人笑了一下說,字認識俺,俺不認識它,俺讀書很少,就會寫自己的名字,在後來的交談里,我知道了這個女人是北舞渡的,兒子在學校玩單杠摔下來了,學校又不承擔責任,在這裡住了一星期了,花了上萬塊,而她的父親現在在幾百裡外的林縣的一個癌症病床前躺着,屋漏偏遭連夜雨,說完那一雙美麗的眼睛里滾出來晶瑩的淚花。

  後來她問我,兒子在學校出的事,學校是不是應該負全責,你是有文化的人,能不能給俺說說,我想了一下說,這個應該是學校負大部分的責任,你沒有去找學校嗎,找了,學校總是推諉,說讓俺先看病,俺現在已經能借的錢都借了,實在是借不出來了,那個女人一臉的凄苦和無奈,我問,為什麼看不見孩子的父親,那個女人立馬臉上暗淡下來,他爸爸出車禍死了兩年了,要不是我會一個女人作這麼大的難,這時候,外面風雨交加,冰涼的雨水從沒有關閉好的窗戶潑進來,一瞬間好冷。

  我和她一起去了那個他們兒子所在的學校,農村的老師對法律是模稜兩可的,大部分還是人情起作用,那個女人對那個矮壯,一雙精明的小眼睛在我身上數來數去,看着我西裝革履,夾着一個高檔的手包,手裡拿着紙和筆,那個女人說這是俺表哥,是一個報社的記者,那個校長趕緊跑上前來殷勤的和我握手,然後我就和他侃侃而談,從教育法到一個老師的道德,從許多案例到一個學校的名譽,那一天我說了什麼,我都不知道,我只有一個信念打敗這個鄉村的校長,為孩子討個公道,期間我還有意無意的提許多舞陽領導的名字,那隻不過是拉虎皮做大旗而已,兩個小時后,那個校長喊來了總務,讓我們在一個領錢的單子上簽字,然後領出來六千塊錢,答應等孩子出院以後看醫院的收費單再說。

  中午,在北舞渡街上那家羊肉湯館,那個女人點了幾個菜,還要了一瓶酒,言語里是一種千恩萬謝的表情,那一天我們兩個人一人半斤,那一天我知道了這個女人有一個美麗的名字小雪,知道了這個女人去過南方,做過工人,當過小姐,還知道了這個女人一家都是死於癌症,那一天淡淡的秋天的陽光射在這個女人白皙的臉上,那些讓人心酸的想哭的故事,把那些陽光渲染的是那麼的凄苦。

  小雪離開醫院的時候,我父親也快要出院了,十幾天的朝夕相處,我和父親深深的喜歡上了這一對可憐的母子,老父親讓我把許多點心給了她們,然後我送她們下樓,那個男孩子趴在我的背上,陽光把我的心照耀的暖烘烘的,小雪說,哥哥,感謝的話我不會說,我只是想說一聲謝謝你,我和兒子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然後我一直送他們去黃河廣場坐上了開往舞陽的公共汽車,那一天開始,我有了一個想法,把小雪的故事用小說的形式寫出來。

  後來我和小雪就成了網友,在每天的聊天里,我知道了這個美麗不幸的女人更多不為人知的凄慘的命運,家庭的不幸,愛情的甜蜜,讓我從另外一個角度窺視了一個普普通通女人的情感世界,我們斷斷續續交往了一年時間,期間夏天的時候,我們還一起去了石漫灘水庫,那一天陽光非常燥熱,在石漫灘水庫的河灘上,我站在一個大石頭上讓她給我拍照,現在這些照片還留在我空間相冊里,那一天我對她說,你看看水天相接的遠方,有遠山如黛的山巒,有影影綽綽的房舍,那裡一定是一個美麗幸福恬淡的世外桃源。

  一個月後,她手機突然打不通了,網絡也沒有人,我不知道她發生了什麼事情,我決定去看看她,我去了她們那個村子,有人告訴我,死了好幾天了,喝葯死的,我問為什麼,那些人搖搖頭,沿着村民的指點,我去了這個村子西南角一個芳草萋萋的野外,在冬天明晃晃的陽光下,我看見了一個幾乎看不出來的新修的墳丘,上面的紙灰還隱約可見,那一天,陽光把我的淚水照出來了,在這個荒草萋萋的土丘下埋藏着一個為了活着不停的拼搏的可憐而又美麗女人,那一刻,我彷彿看見那一雙美麗的眼睛在荒草里閃爍,我想起來那天她喝醉酒的時候失聲大哭,人,活着咋這麼難啊。

  我在田野里找出來很多五顏六色的野花做了一個小小的花圈,對她說,死了就不知道苦了,安息吧,來世托生一個有錢的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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