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攤上的實寄封

　　二十年來，春夏秋三季的早晨步行去上班已習慣成自然。近一小時的路程，可以看許多市井風情：看路邊的樹木由淺而深的綠化過程，看出租車陣風似的駛過十字路口，看臨街店鋪牌匾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字詞，看那男女老少一天間最早示人的面目，……。

　　一天早晨，在早市的地攤上，有幾十枚實寄封裝在兩個塑料袋裡，等待着識貨的人。我蹲下身來，翻看着一枚枚實寄封，問道：“這實寄封怎麼賣？”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回答：“有兩塊的，有三塊的。”“什麼區別？”我又問。女人說：“你自己看嘛。”“哪來的這些實寄封？”我再問。女人不高興了，說了兩個字：“撿的。”我沒注意到她的情緒變化，又跟着一個疑問句：“這樣的實寄封也能撿到？”女人幾乎是用吵架的語氣回了我一句：“怎麼撿不到？現在這年頭什麼撿不到？”我的視線離開手中的實寄封，抬頭看這個女人。女人見我看她，便把臉轉過去，不想讓我看。但她轉的慢了點，我還是看到了單眼皮下面沒有溫度的眼光，平板式的臉頰，單薄的嘴唇。這幅容貌讓我想到了兩個字：刻薄。我把視線轉回手中的實寄封上。我發現這些實寄封上的信息有高度的共性：賣兩塊錢的都是寄給本省省長的，賣三塊錢的都是寄給胡錦濤、溫家寶的；寄出地集中在柴河、東京城兩個林業局所在地；每枚信封上的收寄戳、落地戳齊全清晰，且都是2011年下半年的。如果要製作一部反映當代信訪工作成就的專題郵集，這些實寄封是有價值的素材。離開機關三十年了，對政治選題已無幸趣，我把手中的一疊實寄封放回地面，起身繼續向單位走去。

　　行走間，我沒有為那個女人態度不好生氣。我在想：那些寄信人如果知道自己寄給領導人的信件的信封，已迴流本地作為地攤貨出售，情何以堪？！

　　（2014年5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