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食香椿正當時

　　前幾天去菜市場買菜,發現貨架上的蔬菜品種較前豐富多了，不再是南方來的和大棚里所產蔬菜的一統天下了。隨着氣溫的升高，本地大田裡所產蔬菜也陸續大量上市了。

　　我的目光在蔬菜堆里掃視着，忽然發現了極具季節性的一種蔬菜＿香椿。看着那嫩嫩的發著紅褐色光澤的香椿芽兒，驟然間似乎有一股清香裊繞瀰漫於我的面前。再一看標價，好傢夥，每斤１６.８元！這樣的價錢若在生活水準高的大城市不算什麼，然此地非彼地，故還是把久居於小城市的我嚇了一跳。我們這些人雖然不算囊中羞澀，但早就退休的我們口袋並不鼓。我們這些人，平常日子多以食用大路菜為主，那捨得花這樣的高價去嘗這個鮮！香椿樹在我們的駐地渭南，是一個比較常見的樹木，要不了幾天，價錢肯定要大大地下降。想到這裡，欲買的念頭稍縱即逝，急忙捂緊了口袋，稍等幾天嘗鮮吧。

　　走在回家的路上，當途經與居住小區毗鄰村莊的時候，我的目光投向了幾戶人家房前的幾棵香椿樹上。每天都走這條路，因為不經意的忽略，也就沒有注意香椿樹發芽了沒有。在菜市場看到了香椿，故而就留意起了香椿樹。只見在燦燦的金色晨光下，高高香椿樹的樹枝頂端涌動着一束束的嫩芽，紅褐紅褐的。香椿芽兒有的剛剛露頭，最長者也就寸把來長。噢，是的，季節到了，香椿樹真的發芽了。

　　我是一個愛做夢的人，每天晚上都會做各種各樣的夢。日有所見所思，夜有所夢，這可一點不假。那天在菜市場看見了出賣的香椿，回家路上又看見香椿樹上的嫩嫩香椿芽，那天晚上還真的做了個有關香椿的夢呢。

　　我還是一個喜歡回憶，尤其喜歡回憶小時經歷的人。由於我父親被抓壯丁和１９４５年家庭破產的意外變故，我小時候是跟隨母親在舅舅家長大的。這樣的經歷，使我對舅舅家的記憶特別深刻，故我經常會做回舅舅家的夢。那天晚上，我就做的是在舅舅家摘香椿，吃香椿的夢……

　　我們住在渭南市的城區邊緣，出了小區不遠就是農村，就是田野。香椿樹是一種分佈比較普遍的樹木，這裡的農村住戶，幾乎家家都有香椿樹。房前屋后，村邊地頭，這兒一兩棵，那兒三四株，到處都可以見到它們的身影。

　　我的家鄉在距渭南城區約百里路的蒲城，雖然也有香椿樹，但似乎沒有渭南這麼普遍，栽植香椿樹的人家並不太多。

　　我的舅舅家是個富裕人家，土地多、宅院大，其房前屋后和偌大的城邊、城壕內及地頭田間，栽植有相當多的樹木。我在舅舅家長大，毫不誇張地說，我對舅舅家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什麼地方有什麼樹，什麼地方種什麼菜，什麼地方栽什麼花，我都清清楚楚。舅舅家栽植的樹木中，除槐、楊、榆、樗、皂角樹等，以及棗、杏、梨、林檎、葡萄等果樹外，還有幾棵香椿樹。

　　舅舅家的香椿樹在一處叫做蜂園子（用來養殖蜜蜂，並種植有果樹、蔬菜和花卉）的院落里。香椿樹中，有兩棵是高約五六米的大樹，另在兩棵大香椿樹之間和樹下還生有多棵小香椿樹。每年的清明節前後，春陽正暖，微風輕送，在襯着藍瑩瑩天的蜂園子里，梨花、杏花開了，葡萄樹長新葉了，棗樹發芽了，石榴樹冒綠了，菠菜、韭菜、香菜、小蔥、芹菜一片蔥綠了，蝴蝶們翩翩起舞了，成千上萬的蜜蜂忙忙碌碌地在蜂箱里出出進進了的時候，蕭索了一個冬天的香椿樹也蘇醒了。每當香椿樹枝頭上冒出嫩芽兒的時候，我和表弟、表姐、表妹就會徜徉在這春意盎然、由綠色鋪就的園子里，盡情地玩耍嬉戲。

　　當香椿芽長出來的時候，我們會跟着妗子或母親隔三差五地扳摘一把。低處的就用手直接扳取，高處的就用一根綁有鐵鉤的竹竿一束束的勾下來。妗子和母親拿着鮮嫩的香椿芽兒，回到廚房后經過一番加工，一碟香椿炒雞蛋，或一碟香椿拌豆腐，或一碟涼拌香椿末，或一碟香椿青菜就會擺上餐桌。不論是哪一種菜，即就是少油或無油，但一經有了香椿，樣樣都是異香無比，一旦進入口中，頓時齒頰留香，妙不可言！香椿那特有的香氣、香味，絕對是其它蔬菜所無法比擬的。在香椿大量下來的時候，妗子用鹽將其腌起來，這樣就可以較長時間保存了，到了夏天，將腌的香椿拌在涼麵里或涼皮里，味道也是非常的爽口。

　　以後長大了，離開家鄉去縣城、去省城讀書了，直至參加了工作，再也沒有機會親近舅舅家的香椿樹，再也沒有機會吃到舅舅家香椿樹上的香椿了。參加工作以後，１７年的時間一直在遠離家鄉的內蒙古工作，在還是單身漢的時候，每年的探親假都是安排在冬季，根本沒有吃到香椿的機會。在那物流不通暢的年代，不生長香椿樹的內蒙古，人們哪裡能夠見到香椿？！時間會使人們忘記很多東西！多年不見香椿樹，多年不吃香椿，我在內蒙古的時候，已經把我非常喜歡吃的香椿似乎也給忘記了。

　　１９７０年的４月初，我所在的內蒙古水文地質工程地質大隊，要在內蒙古和陝西交界的毛烏素沙漠進行地質勘察工作，我借來陝西兄弟單位收集相關資料之機，來到了我現在所在的單位（原地質部第五大隊）。在第五大隊，我見到了原在內蒙古沙漠地區進行考察時的兩位老同事。當時正值清明節前夕，我在這兩位老同事家裡，吃到了多年再沒有吃到的香椿。當時吃的有香椿炒雞蛋，還有香椿拌豆腐。當我吃到這些含有香椿的菜肴時，我的心情是無法形容的，我丟掉矜持、忘掉斯文、不再客氣，就着有香椿的菜肴，大米飯多吃了一碗，蒸饃也多吃了一個。這樣一次偶然的機會，使香椿重新進入了我的視線，使我又嘗到了久違的味道，從而又喚醒了我對香椿樹、對香椿的記憶。

　　１９７５年，我從內蒙古調回陝西，來到原地質部第五大隊，來到了渭南。歲月荏苒，屈指數來已經將近４０年了！在這將近４０年的時間裡，每當春回大地的清明時節，香椿已成為這一時間段我必不可少的餐食之物。

　　渭南這個地方，香椿樹的栽植比較多，我們的駐地周圍也多有所見，故可以及時吃到它，價錢也比較便宜。再者，因為駐地附近即為農村，時間長了，也結識了一些農村朋友，這些農村朋友也會在香椿下來的時候，送給我一些。另外，在我們經常散步的田頭溝邊，或被廢棄的荒地上，有時也能見到一些無人管的香椿樹，也能夠採摘到一把兩把的香椿。這樣一來，自己買的，別人送的，外邊採的，每年的這個時候，香椿是可以盡情地吃的。

　　自從家裡有了冰箱以後，除了隨時能夠吃上新鮮的香椿外，還可以在這個時候把香椿用水焯一下，然後放入冷凍室，完全可以做常年保存。這些年來，每年我都有冷凍保存香椿的習慣。有了冷凍保存香椿以後，不管是炎炎的夏季，還是凜冽的冬季，若想改改口味，就拿出一點來吃一吃。尤其是過年時節，當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回家團聚之時，拿出存放了大半年的香椿，獨特的香氣香味就會溢散開來，他們吃着香椿，個個連連稱讚……

　　幾天過去了，再次去菜市場買菜，只見菜市場門外的馬路邊有幾個小菜攤，幾個小菜攤上都有香椿出賣。我上前打問，香椿每斤６元。我喜出望外，二話沒說，立即買了１斤。買了香椿，我心中竊喜，才過了３天，果然不出所料，大量的香椿下來了，１６．８元１斤，去你的吧！我的１６．８元，可以買兩斤多呢！我沾沾自喜、洋洋自得，我還不算笨吧！

　　好了，趕緊拿回家，快快嘗嘗今年的新鮮香椿吧！過幾天再在冰箱里冷凍點，給女兒、女婿、外孫、外孫女過年回來儲備一點吧！臆想着：等他們回來，在那渲染着濃濃的溫馨氛圍的時候，讓他們品味那隱含着親情的香椿佳肴吧！

　　清明時節，那嫩嫩的香椿！餐食香椿正當時！

　　(2014.4.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