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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聲(散文)

手機:M版  分類:現代散文  編輯:小景

  辦公室過道的人字樑上懸着一塊圓形的廢鐵,銹跡斑斑,飽經多年風霜顯得蒼老無力,無人知曉他蝸居那裡的年輪,值日老師用鐵鎚重重敲擊他那暗紅色的老臉,他才從喉嚨里冒出“當”“當”“當”嘶啞的喊聲。第二周我值日,我立在他的下面伸長手臂去碰他,他欺負我是新來的,竟不理不睬悶了兩聲,齜牙咧嘴面目猙獰,我怒火中燒使出全身力氣,他也氣急敗壞將銹粉銹屑噴洒在我頭、臉、脖子、雪白的襯衣上。“換一個新鍾。”我一身狼狽站在虞校長面前,“他不中看也不中用。”副校長轉過臉眨巴着那雙細眼睛慢條慢語問道:“偷了咋辦。”我說我負責徑直走了。

  這是一所鄉獨立初中,在鎮北五百米處,學校不大,八個班級二十幾個教師加兩個員工。一切都是舊的,舊的教室,舊的課桌,舊的理念。我找了個哨子屋前屋后吹着,像老家隊長清大早在催工。下午,王總務拎了個銅鈴過來,我搬了張課桌“嗖”的一下蹦到上面,三下五除二把那廢鐵重重摔在地上,任憑他在地上呻呤,再用鐵絲鋼絲把那銅鈴牢牢拴上,輕輕一拉,那銅鈴清脆響亮悅耳動聽還帶着餘音。我拖着垂頭喪氣的廢鐵昂首挺胸趾高氣揚走着,最後我把他遺棄在滿是灰塵倉庫的角落跟那些缺胳膊少腿桌凳為伍。關門的一霎那,我驚訝發現一颱風琴正苦苦看着我,我叫來兩個學生把她抬到我辦公室北窗下,一檢查簧片受潮風箱漏氣,我花了三天時間將她修復。那天放晚學,我坐在她面前彈唱《在那桃花盛開的地方》、《采蘑菇的小姑娘》、《黃土高坡》、台灣校園歌曲……門前窗后全是圍觀的學生,好幾個老師也過來稱讚。晚上,教音樂的胡老師找我商量將我的歷史課換給他,他說他像那口舊鐘落伍了。我欣然應諾,還多了兩節初三音樂。

  新的鐘聲響起,新的歌曲唱起,我又從縣城帶回幾張流行歌曲唱片時不時在大喇叭放起,校園也好像從睡夢中蘇醒活力四射生氣勃勃。那新的鐘聲彷彿震撼着孩子們幼小的心房;那新潮的歌聲好像唱響他們心中的希望。他們像一群漫天風雪的冬天蜷縮在窩巢的小鳥,終於等到了陽光明媚的春天;他們像一艘艘久停港灣焦躁不安的帆船,終於有了任務揚起出航的風帆。枚枚佳果在他們滿是期盼滿是希冀的小臉上漸漸綻放。

  每當我從過道走過,那銅鈴總是笑臉相迎,從她那愉快的笑中,我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質不同效果異。王老師和我是校友,教學有方法,善於從基礎抓起,成績顯著;不少在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無力鍾微響),沒有課時或者到街上轉悠或者這個辦公室串到那個辦公室竟說些無聊的話,上課也是蜻蜓點水,學校好像是客棧,他們只不過是常來的匆匆過客。

  暑假學校的夜晚死一樣的寂靜,只有初三新生補課的朱老師和我。朱老師畢業於南京師範大學,三年前成家在三十幾里遠的茅東茶廠,這幾年一直在忙調動,人不愛多說話只是兢兢業業做自己的工作。我曾經跟他開玩笑說我們相識有緣攜手幹上兩年。我們坐在河邊納涼,月亮倒映在水中,幾條小魚也安捺不住水中的寂寞偷偷跑到河面上打幾個滾激起層層漣漪,涼風習習,不遠處過道上那隻銅鈴“叮鈴”“叮鈴”在風中輕輕作響,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向你細細敘述校園的故事。我們更多的談學校的事,他說學校是一盤散沙,我說道:“下學期一定要重組陣容:死要面子中考屢敗屢戰的張老師回初一;教學平平專做表面文章博取領導歡心的賈老師回初二;班主任換成王老師和你。我們大家聯手不相信明年不出成果。”朱老師說道:“最難配合是語文老師,拖課搶課,作業滿天飛。”我笑答道:“我有辦法:一三五做理科作業,二四六做文科作業。初二英語是我教的,基礎應該還可以,我讓他點兒,再說他也是好心。”我們就這樣談着,魚兒也知趣藏起來了,那銅鈴也會意點點頭。

  第二年中考果然放了衛星。鄉長書記也挑來了西瓜慰問;家長也送來了感謝信;虞校長滿面春風腰也挺直了頭也抬起來了。

  鐘聲依舊,初三依舊,接下來的幾年成果依舊。

  教師不僅僅是一種職業,你既要教書又要育人,你得全部身心投入不帶一絲雜念來換取孩子們對你的信賴,不僅於此,你還得具備其它條件。懸挂在那裡不僅僅是課鍾,也是教師的警鐘。你行你得上,你得無私奉獻,哪怕默默無聞,哪怕犧牲你的一切;如果你不行,你得淘汰出局,因為孩子們是無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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