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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見狼尾草/包國卿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八月,時序更替,草原進入秋天。曠野蕭瑟,花落草黃。蟈蟈、知了們的咯咯、嘰嘰聲,使原本空曠原野更加空茫、凄清。只有遠處坨包上,一蓬一蓬的狼尾草隨風搖曳,搖得心弦發顫,想起童年關於狼尾草的故事,頓生不可名狀的痛感。

  早年家居沙漠草原之中,記事起全家人一直生活得很清苦,沒見過什麼好日子。老爸細高挑的個子,一副文字彬彬弱不禁風的秀才像,寫一手好毛筆字,還會算盤,素有鐵算盤之稱,據說還真當過偽旗政府的秘書。不過母親從不願人家提起他過去那一套,也從不聽父親陳芝麻爛穀子臭事。母親是一個本本分分的農家女,她需要的是殷實的生活,因為日子過得太苦了。父親那點歪才讓她添堵。不過父親還別說,真算得上是那種有真才實學的人,過年過節村裡哪家都找他寫對聯,每次無論貧富,不管親疏樂得屁顛屁顛的去了。年初年尾大小隊預決算,那是非他不行,一個是必請,他那也是有求必應。可是活幹完了到了飯時,村幹部們都躲的遠遠的不敢沾邊,因他是反動得劃清界限,於是連口飯混不上灰溜溜的走了,鑽進自家屋一個人憋悶着就鹹菜喝酒,父母之間的戰爭也就從這裡開始一年又一年,只要還有人找他幹活,這種無休無止的戰爭就繼續沒頭。我一小對父親敬而遠之,很少與他正面說上一句話。還記得小時候,常見戴着紅袖標的人來家裡找,這時見父親在街上、或牛圈頭戴紙糊的高帽游斗或做着繁重的勞動。那時根本不懂這是為什麼,也不知父親心中的甘苦。我還記得那時小隊里數父親的工分最低,有時我向父親問起其中的原因,常被父親一絲冷笑抵擋過去。母親一生也非常可憐,似乎一輩子也沒有翻過身來,整天破衣爛掛,從沒有見她向別人家女人那樣開心地笑過,一樣穿戴像樣的新衣服。身上穿的大都是用孩子們穿破的衣服連綴在一起將就,而且打我記事開始就見母親常年有病。大哥從小在外讀書,參加工作后再也沒有回來;二哥參軍,後來安排在旗里,在家只有我與姐姐妹妹。媽媽最疼愛我了,平時在家我啥活都干,幫母親燒火、砍柴,還幫母親揉背。母親患偏頭疼病多年,疼起來直撞牆,經常犯病後喊着自殺、尋短見。稍好一些又帶着姐弟幾人上山采野菜、拾柴和,關於狼尾草的故事就是挖野菜時給我講述的,不過我已經記不清哪些全部的故事了,也只是記得一星半點。氣是清風肉是泥,人是混水的魚。人活的不容易,生死卻很簡單。可是人死了,卻並不知道,起初解脫了病痛覺得很快樂。到了第三天,蹦啊跳啊,痛快得忘乎所以時,無意間跳上狼尾草的尖上,輕飄飄的似風如霧,這時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死了,想到再也回不去陽間與親人見面了,痛苦的死去活來了……於是狼尾草與這則凄美的故事也便深深印在我的腦海里,不過時間太久遠了,也便塵封在記憶深處早已淡忘。

  一次偶然機會,走進兒時生活的家鄉,爬上沙坨頂。突然眼前一亮,兒時一蓬蓬,一簇簇的狼尾草闖進眼帘,於風中嗡嗡嚶嚶的嘯叫,塵封着的歲月之門一下打開,我有些猝不及防,彷彿感覺到狼尾草再向我述說著什麼,是母親走在其上的感覺,讓我從又想起那則故事,深深地懷念起母親來了。

  天駒過隙,歲月匆匆。多少年過去,如今我已經長大成人,回想病魔與苦難生活蹂躪下的母親,那些已經遙遠的話語如芒刺心,愧為兒女竭盡孝道,有些痛不欲生了。

  如今真想自己是一棵狼尾草了,托舉起母親從回這吉祥盛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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