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來就是這個樣子

　　我們店裡的一個老客戶，閑聊中得知他竟然和玉霞同村，驚喜之餘，我迫不及待地打聽：“你村有個叫劉志霞的，小名叫玉霞，長的可好看了，你認識嗎？是我同學。”他聽后笑了起來：“都四十多歲了，能有多好看？”我也不好意思了，自己說話真是幼稚。我和玉霞已經二十多年沒見面了，在我的腦海中玉霞仍是學生時代的模樣，清純、美麗、可愛。

　　恰巧，這個人和玉霞還是遠房親戚，對她的情況比較了解。玉霞在村裡小學教了十八年書，當年為了要二胎生兒子錯過了轉正的機會，如今她接手了村裡的幼兒園。

　　在校時，有一個比我們低一屆的男生林，他和玉霞同村，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門當戶對，高中沒畢業父母就為他們訂了婚，這事兒在學校傳開了，我感到不可思議，都什麼年代了還包辦婚姻。林是滿心歡喜，玉霞卻看不上人家。那段時間玉霞無心學習，情緒低落，有了想輟學的念頭，我鼓勵她一定要堅持到畢業，玉霞視我為知己，我倆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畢業后，父母擔心夜長夢多，為玉霞和林舉辦了婚禮，那年他們十九歲，戶口本上的年齡改大了四歲。值得慶幸的是婚後林對玉霞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玉霞被林的真情感動了，於是不再有別的想法，一對小夫妻踏踏實實過上了幸福日子。二十歲那年冬天他們的寶貝女兒出生，此時在玉霞給我的來信中幸福躍然紙上，而我的愛情卻在風雨中飄搖。

　　我離開了生養我的村子，參加了工作，我和玉霞各忙各的，後來就失去了聯繫。

　　七月的一天，我正上班，手機響起，顯示一個陌生的號碼，他說：“你好，你的老同學劉志霞你還記得嗎？我是她老公。”我欣喜若狂：“當然記得，怎能不記得？我倆好多年沒見面了。”對方顯然也很激動：“可找到你了，是這樣的，我在縣醫院上班，前幾天，你老家村裡有人來我這兒看病，好不容易打聽到了你的電話號碼，我還沒來得及告訴玉霞 ，她常說很想你，一直在打聽你的消息，有時間你就給她打個電話吧，拜託你給她個驚喜，她一定會很開心的。”我滿口答應，要了玉霞的號碼。

　　晚上，我和玉霞通了電話，彼此興奮不已。我們談了各自的情況，談論別的同學，談論最多的是對我們青春已去，紅顏已老的感慨。我說：“現在我都不敢照鏡子了，一張黃色臃腫的臉上竟然出現了幾顆老年斑，笑起來眼角增添了魚尾紋，頭上的白髮若隱若現，一雙眼睛也失去了光華。如果說月光下還可以孤芳自賞一下，那麼陽光下是無論如何也自信不起來的，現在這個樣子我都不想再見老同學了。”玉霞聽了也是深有感觸地說：“我現在抬頭紋很明顯，也是一臉的雀斑，有時恨不得揭下一層皮，治療也見效，停了還反彈。真是歲月不饒人啊，想來想去，或許正值青春年少、風華正茂的下一代是對我們最好的安慰吧。”我說“我們真的不再年輕，有時有一種失落感。有人說，年輕不是年齡，而是一種心態。那就讓我們擁有年輕、美麗的心態吧，以此來激勵自己面對今後的人生。”玉霞說：“在我們同學中，你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人，你一定很幸福，你應該很幸福。”

　　掛了電話，玉霞隨即發來了短信：“平日的繁忙不代表遺忘，夏日的到來願你心情舒暢，曾落下的問候此刻一起補償，真誠的祝福凝聚這條信息，祝你永遠幸福安康。”

　　國慶節放假，玉霞打電話來我家，讓我去小區門口接她。我和玉霞提着東西站在家門口，玉霞有點激動地說：“不知你老公長的啥樣？”我開玩笑說：“注意別嚇着你，是個大老頭兒。”

　　進了門，老公笑容可掬，熱情相待，兒子也過來打招呼。玉霞連聲讚歎：“這房子寬敞、明亮、整潔，真好。”我和老公聽了心裡美滋滋的，為了這套房子，我們準備了多年，從買房到裝修，花費了不少心血，真是苦盡甘來。

　　我和玉霞坐在沙發上，興緻勃勃地談論着，玉霞是個幸福的小女人，老公愛婆婆疼，女兒上了大學，兒子上了高中。我說:“玉霞，你這麼幸福，還想啥 ？”她說：“還想一套新房，那你還想啥？”我說：“還想一個漂亮女兒。”我倆笑了起來，是啊，人生沒有十全十美，就這已經很不錯了。

　　我們談到了在校時我和玉霞共同心儀的男生，他就像電視劇《假如生活欺騙了你》中的黎陽，是那種骨子裡透着傲氣，精明帥氣的男生。當年，玉霞的媽媽見了他都說：“這孩子太透氣了，感覺靠不住，過日子還是林這樣的好。”他性格中的優點這時候卻成了缺點。

　　玉霞天真地說：“你和他都很優秀，要是成了該有多好，那我來你家就都是老同學了。”我有點心虛，看了看在廚房忙碌的老公，玉霞肆無忌憚的話要是讓我老公聽見，你讓他情何以堪？美妙的幻想只是一瞬間，我說：“做夫妻是需要緣分的，他很出眾，誰都喜歡，他只能留在我們少女時代美好的夢裡，夢裡可以在天上飛。可現實生活中，我們是要在地上走的。你我都找到了彼此真心相愛的人生伴侶，這是我們的福氣，你我的老公雖然不詩意，但我們生活的很踏實。”

　　我們談到了班裡的好多同學，大多數同學生活的挺好，也有不幸的。

　　班裡那個愛唱豫劇的女孩兒，高中畢業后在村裡教書，後來轉了正式教師，兒子學習特好，考上了市一中，本來日子很舒心，可是她卻患上了乳腺癌，無奈動了手術，切除了她身體的一部分，作為女人最美麗的那一部分。

　　班裡那個臉上有疤痕的女孩兒，她靠自己的勤奮努力考上了大學跳出了農門，進了市裡一家國企，老公本來和她是同事，由於不滿現狀，通過自學當上了律師，她的女兒已上了中學，這時老公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為了讓老公高興，她利用歇工傷的兩年想生個兒子，懷孕五個月，做B超是女兒，就打掉了。又懷孕了，如願以償生了兒子，兒女雙全也沒能拴住老公的心，兒子不到三歲，老公堅決離了婚，說他們已經沒有了共同語言，不在同一個世界了。她的心有多苦，她的苦向誰訴？兩年前她唯一的弟弟出車禍身亡，可憐的父母還沒有走出痛苦的陰影。如今她又這麼凄慘……

　　談到了那次同學聚會，我也是幾多感慨，那個在校時沉默寡言、學習刻苦的同學大學畢業后留在了廣州，現在說起話來滔滔不絕，他端着酒杯走到我和另一個女同學面前說：“兩位美麗女孩兒，祝你們夢想成真、事業有成！” 都多大了還美麗女孩兒，是對學生時代的懷念吧。在他們一個個成功人士面前談論事業我感到無地自容，他是遠道而來不了解我們這兩個下崗女工啊。另一個同學走到我們面前說：“兩位女同學，事業咱就不說了，祝你們家庭幸福，平安健康，永遠快樂！”瞧這位真會說話。還有一個同學當兵留在了湖南，他讓大家猜他有幾個孩子，有人說：“兩個，最多三個。”誰知他伸出了四個指頭：“四胞胎。”大家都驚嘆，一個孩子有時都手忙腳亂了，四個怎麼養大的？他真牛！我們班的個別同學曾經學習好的現在卻一事無成、灰頭土臉；不知道學習、調皮的卻事業有成，風光無限。

　　我也是個落魄者，在單位下崗后偶遇了一個女同學，於是在她開的店裡打工，老公開玩笑說我，瞧瞧你，比你同學高半頭，人家是老闆，你是員工，好意思呀？我說我心坦然，每個人有自己的生活方式。只是你找我虧大了，一輩子掙不了多少錢，能不向你伸手要錢我就知足。

　　玉霞摸了摸自己的臉問我：“你看我顯老嗎？”我知道她是想讓我誇她呢，我故意逗她：“這張臉和你女兒相比，那水靈勁兒差遠了，你還想十七八呢？”玉霞輕輕拍了我一下：“你真不會說話，就不能讓我高興高興。”我又輕輕拍了她一下：“長得漂亮不如活得漂亮，不管我們多老多難看，自己的老公都會愛我們滄桑的容顏，在他們眼裡自己的老婆永遠是一朵玫瑰花，永遠是他們手心裡的寶兒。雖然我們沒有榮華富貴，沒有成功的事業，但我們用雙手勞動，用心經營自己的婚姻，我們都是幸福的女人。”

　　玉霞說有在市裡買房子的想法，吃過午飯，我和老公陪着玉霞在售樓處呆了一下午，諮詢了詳細情況，做了預算。玉霞相中了一套房子，說要回家和老公商量商量，這可不是小事，六十多萬呢。

　　送走了玉霞，我感覺在做夢，學生時代，我們經常在一起憧憬着自己的未來，不知多年以後我們每個人會是什麼樣子？如今我們已步入不惑之年，生活就是這個樣子，平凡而實際。人生沒有綵排，人生不可預料，讓我們且行且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