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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鄉村文娛活動掃描

手機:M版  分類:經典散文  編輯:pp958

  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的鄉村,物質生活困苦自不容說,文化生活也是相當匱乏的,遠不如現在,有電影、電視、網絡、KTV……但是,我們這些鄉下青少年總是就地取材,各盡所能,活躍生活,打發時光,不管是樣板戲、跑片兒,還是看小人書、啃大本頭、捉迷藏之類的文化娛樂活動,都是讓人無比留戀、時常回味的。

  樣板戲是轟轟烈烈

  我在散文《村戲》中講過看樣板戲的事情,那是發生在姥姥家所在的安家洲的。現在,要該我們石孫大隊的樣板戲出場了。

  那些年,演唱革命樣板戲屬於政治性任務和活動,各大隊都得演比着演。儘管集體經濟都不富裕,但是,戲台、服裝、道具,還有演員,都是很捨得投入下了大功夫的。

  戲台就搭在大隊部後面的高墚子上,準確地說是一個巍峨雄壯的建築物。戲台足有丈八高,十幾米的開間,全部是用火磚和條石砌起來的。有金絲絨的帷幕和紅布做的背景,有演職人員進出的過間,很是氣派。那時候,島口公社流傳着這樣一句順口溜,“安洲的戲,石孫的台,莫看軒庄的歪歪歪。”服裝不知是在哪裡定製的,全套的,包括跑龍套的戰士、小日本個個都有。演員是在全大隊青年人中挑選出的俊男靚女。《沙家浜》《紅燈記》《智取威虎山》,還有《白毛女》,其中的主要演員,比如阿慶嫂、沙奶奶、胡司令、刁德一,李奶奶、李玉和、李鐵梅,楊志榮、座山雕……,雖然比不上後來看到的電影里的演員,但化了妝穿上了戲服都還是有模有樣惟妙惟肖的。到現在,我還記得多數演員所飾演的角色。因為他們(她們)在我幼小的心裡是如此的高大神聖,令人嚮往,令人艷羨。

  一到冬閑,大隊就把這些演員集中起來,在大隊部或者榨屋裡排練,或吹拉彈唱,或騰挪打鬥。到了春節,從正月初一演到初十,從早演到晚,十五還要演上兩場。煤氣燈掛在戲台的兩側,亮堂堂的,把遠近照得如同白晝。還沒等到開台,原來空曠的場院里早已坐着站着黑壓壓的男女老少,個別調皮膽大的頑童爬上了戲場後面的樹椏上像盪着鞦韆。鑼鼓家什一陣“哐嘁、哐嘁、哐哐嘁”地打過鬧台,二胡笛子拉了過門,演員們踩着鼓點依次魚貫而入上場了,一會喊聲震天,一會槍聲大做,一會西皮,一會二黃,人們雖然不懂什麼藝術,但還是被台上的陣勢給吸引住了。儘管數九寒天,北風凜冽,甚至滴水成冰,人們卻攏着雙手,跺着腳,伸長了脖子,目不轉睛地看着。有時指點着、議論着,精彩的段子要跟着學唱一句兩句,經典的造型偶爾也比劃比劃。

  後來的兩年,運動過了,熱情沒了,大人們不再演了,就讓我們這些初中生來演,雖然大家盡量模仿着去演去唱,但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相對於大人們的演技遜色多了。我曾經演過欒平和小日本,湊了個人數,也算是過了一把演樣板戲的癮。

  那些年,由於樣板戲是鄉下人一年一度非常重要的文化大餐,幾乎是深入人心刻骨銘心了的,以至於每段唱詞,每個場景,我們至今記憶猶新耳熟能詳。

  跑片兒是樂此不疲

  那些年代,看電影對於我們來說也算是奢侈的文化生活了。因為一則一個公社幾個大隊二三十個小隊就一兩部電影機,只能輪流着放映,二來是有償的,我們村比較窮,很長時間難得放一次。所以,我們就千方百計地打探鄰近大隊放電影的信息,去看跑片兒。

  跑片兒就是一個晚上在兩個大隊錯開時間先後放一部電影,中間自然要有一定的間隔,一部電影看下來要比正常的花費很多時間。我們那個地方是廣袤的平原地區,大隊之間近的三五里路,遠的上十里路。哪個大隊那天放什麼電影,消息早就不脛而走。只要有新片,特別是戰鬥片偵破片,幾乎是一部不挪。不管是春夏秋冬,還是嚴冬酷暑,傍晚一放學,我們便跑回家隨便地吃點剩飯菜,或者索性背上書包,邀三喊四地奔向目的地。只要一聽到八一電影製片廠那熟悉的、動人的片頭旋律,好像一切都攝進電影里去了。看電影的情形我就不再描述了,往往看完了一場電影已是半夜三更。我們邊走邊議論着電影里的精彩情節,回味着電影里的感人故事,學着電影里的經典台詞,哼唱着電影里的插曲,而一些時候,飢腸轆轆,困頓得連眼睛都不想睜,在高低不平的鄉間小道上,跌跌撞撞、迷迷糊糊地往家裡摸,有時候累得汗流浹背,有時候糊得渾身是泥,但仍然樂此不疲。比如,我到現在仍然記得很多的老電影,戰鬥片《戰上海》《地道戰》《地雷戰》《小兵張嘎》《閃閃的紅星》《鐵道游擊隊》《敵後武工隊》《奇襲白虎團》;反特片《鐵道衛士》《冰山上的來客》;農村題材的《春苗》《艷陽天》《青松嶺》《金光大道》;還有外國的《列寧在十月》《列寧在1918》《保爾.柯察金》《賣花姑娘》《摘蘋果的時候》等等,很多都是看的跑片兒。

  記憶最深的是第一次大白天在王洲大隊看室內電影。公社文教組統一組織的,看越南電影《阿福》。大隊會議室很大,有6間房的樣子,用草帘子把窗戶一蒙,屏幕就掛在山牆上。沒有座位,學生一排一排席地而坐。電影反映的是越南機智勇敢的小阿福在媽媽被美國鬼子捉走之後,和小戰友們一起,偷彈藥、炸鬼子、闖軍營、救媽媽,幫媽媽完成黨交給的任務的故事。因為學校要求看罷電影后要寫心得體會,所以我看得格外認真,至今難忘。那些電影雖然沒有鐳射、立體效果,不是3D大片,現在審視起來簡直很低俗、很粗糙,但卻很吸引人、很鼓舞人。

  小人書是痴痴迷迷

  小人書又稱連環畫,我小時候特別喜愛的。我不僅被小人書裡面的那些動人的故事情節所吸引,更重要的是從小人書中學到了很多文化知識,受到了熏陶和影響。那時候,一本小人書儘管只需要一兩毛錢,可普通農家連飯都吃不上,從雞屁股里摳油鹽錢的,哪有閑錢讓小孩買小人書這些無關緊要的東西。

  我所看的小人書有這樣三條來源,一是父親沒收學生的。記得我5、6歲時候,一次,我到父親所在的小學里去玩,他的寢室里就有一大摞小人書,十幾本的樣子,是學生上課時偷看被父親沒收的。他見我愛不釋手,又不想返還給學生,就讓我全部拿回家去,那讓村裡的同伴們眼紅了好一陣子,以後父親也偶爾帶回一兩本給我;二是跟同學們交換,尤其是一個叫石平成的同學。在當時看來,他家裡很窮,他的腦袋又笨,但不知道是哪條筋給別住了,就是喜歡買小人書,足有一大竹籃,幾十本之多。我就想着法兒跟他交換,更多的是連哄帶痞,別的同學他死活不肯會借,因為沒人瞧得起他,為了那些小人書我總是靠近他、籠絡他,讓他抄我的作業,把他所藏的小人書全都看過了;三是自己買一點。雖然父親當老師,每個月有一點工資收入,比起其他人家日子過得稍寬裕一些,但是也沒有過多的錢讓我去買小人書。往往只要我知道出來了新的小人書尤其是好的小人書,我會向母親苦苦求情或是編造理由或是省吃儉用,想方設法給買回來,甚至上山打柴賣到窯場換些錢來,一部分用於買小人書。《雞毛信》《一支駁殼槍》《小英雄雨來》《沸騰的群山》《智取威虎山》《草原英雄小姐妹》《孫悟空三打白骨精》……只要過眼了的都要弄到手或藉著看。那時候,弄到了一本小人書,我總是一鼓作氣地把它看完。有時候,下課的空擋,上下學的路上,我都不會放過。

  起初,我總把我的小人書裝在一個舊木箱里放在家裡的閣樓上,隔段時間上去看看有沒有丟失或被老鼠啃咬,可後來分家蓋房,幾經折騰,加之我外出求學,也沒有人再去經管,那些寶貝兒就不知所蹤了。現在想起來,很有些後悔。

  人生最美好的回憶是童年,但是時光不會倒流。現在即使上網在線一樣能夠閱讀到了那些小人書,《雞毛信》《地道戰》《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想把最好的東西找尋回來,只是有那麼一點的親切感和淡淡的回味,卻始終找不到那種熱血澎湃、興趣盎然的感覺了。

  大本頭是愛不釋手

  在農村,我們把看小說叫做“啃大本頭”。到讀初中以後,我才開始“啃大本頭”。那時,我們那些半大小子看小說的人寥寥無幾。我自小愛好文學,自然與大本頭結緣。

  我是五十年代末期出生的,到記事的時候,文化大革命已經開始了。古今文學名著已經成為“封資修”的東西了。後來,出版了一些紅色的、具有教育意義的革命小說。最開始看的是一些小本頭的,《高高的苗嶺》《黎明的河邊》《太陽照在桑乾河上》。再以後,就陸續看了《紅岩》《鋼鐵是怎樣煉成的》,農村題材的《艷陽天》《金光大道》,戰爭題材的《鐵道游擊隊》之類的“大本頭”。現在回憶起來,由於沒有錢購買,幾乎不知道全是從哪兒借來的。

  有個時期,隔壁的宗成哥在公社讀高中,竟然帶回來一些手抄本,更讓我如獲至寶,如:《綠色屍體》《一雙繡花鞋》(文革地下文學第一書)《梅花黨的故事》,包括當時認為“很黃”的本子《少女之心》,有一次還帶回一本沒有名字的手抄本,讓我跟他兩人分工花一天一夜抄了一本出來,捏筆把手指頭都捏腫了,直到正式出版物面世以後才知道叫《第二次握手》,是文革期間流行的手抄本代表作,曾經被列為禁書的。每每這時,為了不影響第二天宗成哥回校還書,我便通宵達旦地突擊任務,精彩的地方看上一遍兩遍,不好看的地方一目十行。因為那時候煤油是金貴的,不僅要錢而且要票才買得來,為不讓母親發現,以免挨吵,我就用柳簸罩住煤油燈的光亮偷偷地藏在被窩裡看,還是仍然挨過不少吵罵。

  可惜的是《紅樓夢》等四大名著,外國的《復活》《茶花女》《呼嘯山莊》《基督山伯爵》什麼的,由於條件所限,幾乎都沒有讀到過,完全的“文盲”一個。我後來參加工作了,生活穩定了,有時間侍弄文字來,才慢慢地發現,我雖然愛好文學喜歡寫作,生活素材有,創作的慾望也強烈,但是提起筆來,總感覺捉襟見肘,功底太差,可能與那些年讀的古今文學名著太少不無關係。

  命運算是跟我開了一個玩笑,79年高考,我以5.5分之差,與大學擦肩而過,只考了個中專,沒有能夠進入心儀的大學中文系。但是,我一直鍾情文學,堅持學習和寫作。參加工作以後有了可靠的收入來源,便不管價格高低與否,只要是喜歡的甚至過去看過不知多少遍數的古今中外的小說,都買了回來。不管出差到哪裡工作之餘的第一要務是跑書店,有機會還到地攤上“淘書”。現在敝舍書房裡已經是滿滿蕩蕩、琳琅滿目的幾書架書,想必有千餘本。

  捉迷藏是歡天喜地

  在兒時的鄉下,我們雖然物質生活是艱難困苦的,但是我們的課外活動是豐富多彩的。放學以後,暑假寒假,除了參加學校、生產隊組織的勞動,幫助家裡做一些家務以外,我們總是想着法子玩,那真是叫花子拉弦子(二胡)——窮開心。從抓子、跳房、推箍、跳繩、斗筋,到踢毽子、打陀螺、扳三角、打撲克,花樣繁多,生動活潑,充滿了泥土味兒,但是,最有趣的、最刺激的要數捉迷藏了。

  捉迷藏一般是在秋冬時節的晚上,春上忙,夏天熱,自然是玩不成,也玩不盡興的。入秋以後,地里的莊稼活都忙完了,吃過晚飯,村裡的孩子們都不約而同地來到村中的稻場里。月色皎潔,秋風送爽。我們這些半大小子,全然不管那些小屁孩和女娃子們“玩老鷹抓小雞”“天上的葫蘆城”之類的小把戲,在稻場中央用樹枝劃上一個直徑二三米的圓圈,視為“大本營”。然後,把人分成兩組,一組躲藏進攻,一組負責搜尋把守。躲藏的或二個人一起,或單兵獨馬消失在夜色中,偌大的村子,幾十戶人家房前屋后,塘邊樹下,莊稼地里,一人躲藏,十人難尋,雖然規定了時間,要是他不主動沖了出來,你派出去的搜尋人員只能大海撈針,往往無功而返,只好安排兩三個身高力大的站在圓圈邊上虎視眈眈地守株待兔,其他人員則在稻場四周打下埋伏。而躲藏的那些人東躲西藏一陣子以後,要千方百計選準時機,趁守方不注意的時候,飛也似的衝進“大本營”,規則是不被捉住衝進圓圈為勝。所以,一旦發現躲藏人的身影,把守的人會奮不顧身地一哄而上將其撲到在地或拒之圈外。這時場面是最壯觀的,你推我搡,你拉我拽,拼盡全力,互不相讓,往往是一身汗水,一身泥土,有時候甚至廝打起來。

  然後,輪換着一組躲藏,另一組把守,掀起了一個又一個的新的高潮。大家玩得完全忘記了時間和空間,沉浸在無比的歡樂之中。大人們在自家的檯子上扯着嗓子喊了不知多少次,也沒娃子們理會,直至氣急敗壞地找到稻場里,咬牙切齒地揪住耳朵才“媽呀媽呀”的給拽了回去。

  這時已是“更深月色半人家,北斗闌干南斗斜”了。大家這才意猶未盡,極不情願地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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