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做“年豬”

　　在我們這裡，每進入臘月，一走到農村去，就時不時能夠聽到豬被殺時發出的凄厲的叫聲，那是人們在殺“年豬”。倘若不經意走入農家，你會看到豬在凳子上拚命掙扎，聲音越來越弱小，直到奄奄一息，油盡燈枯，最後掛着幾滴眼淚戀戀不捨地死去。豬的身子下面，地上灑滿了鮮紅的血跡，而盆里的血也還熱氣騰騰。不遠處的地上，就有一個灶台，灶台上架着一口大鍋，鍋里的水已經滾燙，這是燙豬的水。將豬在水裡燙好去毛后，便是洗盡豬身，開刀破開，然後一邊將內臟清洗理好，一邊將頭與四肢砍下，再將剩下的肉砍成若干塊。這就是殺“年豬”的整個過程。為了在臘月里能夠殺那頭豬，主人們往往還在這年的年初或者在這年的六七月份之前就要選定它；然後精心的飼養，看着它健康成長，看着它慢慢膘肥體壯；而進入臘月，待天氣適合，待屠夫有空，待主人心情好，這便是這頭豬的“壽終正寢”之日了。這些豬肉，一為主人家能夠享用，一為正月里招待客人，還有一宗就是過春節時，用以供奉祖宗。反正鑒於種種需要與用途，這頭豬是必然要殺的了。倘若你偶遇一家在殺“年豬”，哪怕你僅僅是一個路人，或許也會因為主人們的熱情，還會享受一頓“皰湯肉”的美味。

　　人類是文明的，但在豬面前又是強悍的，霸道的，野蠻的，真可謂是：人為刀俎，豬為魚肉。而與殺“年豬”相似的，可能在現實生活中也較多。不是嗎？比如2011年，全省經濟發展增速排名靠後的十個縣市區中，遵義市就有餘慶、務川和鳳岡三個縣。造成這一結果，是誰的錯呢？市級領導班子沒有多大的錯誤，因為他們“堅強有力，領導有方”；縣市區的領導班子也沒有多大的錯誤，因為他們“卯足幹勁，齊心協力”。那麼到底是誰的錯呢？追根溯源，可能是統計上的錯誤。之所以錯誤，如果從潛規則上講，可能是統計局長因為單位經費緊張，沒有給市級領導班子送多大的禮物，因此就沒有盤根錯節的關係，要拿下他就易如反掌；但從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講，不是各地工作沒有開展好，而是有些東西沒有統計進去，或者統計不足，這還了得？但筆者曾經從事過多年的統計工作，我就知道，中國式統計，歷來是“統計加估計”，一般是領導先打招呼，先拋出觀點，說今年的各項指標增速應是多少等等，然後再由統計人員按圖索驥，去尋找增速多少的“證據”。這就是中國式統計慣例。我總覺得這與我在大學學的統計課程不相吻合，因為統計是科學，是一是一二是二的東西。但是領導的話就像“聖旨”，誰敢不從？所以每次統計公報一出來，我就像買東西打折一樣，至少打五折看待。我就一直在想，這樣一種結果，怎麼會還有遺漏或者不足的呢？但是，一個不好的結果出來，總要拿人去扛着，那些地方大員都是精英，都是中國之棟樑，怎麼捨得讓他們去扛呢？如此一來，市統計局局長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市統計局局長不下課誰下課呢？這叫“敲山震虎”，這叫“殺雞駭猴”，這叫“丟車保帥”，這叫“卸磨殺驢”。

　　我就在想，如果想不被殺“年豬”那樣被殺掉，可能有幾種途徑，一是最好不要變成豬，不變成豬，被殺戮的可能性就相對小些；二是即使變成豬，也要變成野豬，想方設法與獵人周旋，不鑽入他們設置的圈套，盡量讓人逮不着；三是即使被逮住了，也要與人搏鬥，也要抗爭，就是死也要死得英勇，死得壯烈，死得其所。否則，那就沒有辦法，那就是犧牲，而且只是無謂犧牲，就像“年豬”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