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媽與阿q

　　阿Q要和吳媽睏覺，是因為他想到有人罵他“斷子絕孫”，雖然混得不好，但“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道理他還是懂得的，於是就想有個女人。可阿Q一沒錢，二沒樣，找個女人很難。吳媽是趙太爺家唯一的女僕，阿Q是在趙太爺家做短工的時候認識她的。那天吃過晚飯後阿Q坐在廚房裡抽煙，準備掌燈舂米，吳媽洗好鍋碗后就坐在長凳上和阿Q說話，說的是趙太爺討小老婆的事。其時阿Q心裡想的全是女人，吳媽正巧又是說的這個，這就不能不讓他更加想入非非。他想：這小孤孀……那邊吳媽還在叨叨着呢，可阿Q哪有心思聽？於是就有了下面的情節：

　　“阿Q放下煙管，站了起來。

　　“‘我們的少奶奶……’吳媽還中嘮叨。

　　“‘我和你睏覺，我和你睏覺。’阿Q忽然搶上去，對伊跪下了。”

　　阿Q表現太突然，吳媽“啊呀”叫了一聲，驚慌地跑了。後來我們知道吳媽因為這件事差點自殺了。

　　阿Q想女人為什麼偏偏就找上吳媽了呢？我想原因有兩個，一阿Q在生活中沒有遇到過什麼女人，吳媽大概是和他相處距離最近的一個；二吳媽是寡婦，年齡也不大（這從他叫她為“小孤孀”可以看出來），也是窮人，和阿Q基本上能般配。可阿Q不知道吳媽不是這樣想的。她是寡婦沒錯，可寡婦是要正經地守貞操的，現在阿Q對她這樣，別人還以為她不正經了呢，所以鄒七嫂在勸她時說的“誰不知道你正經？”這句話正抓住了要害。我相信正是這句話阻止了吳媽的自殺。

　　然而吳媽大可不必。不錯，阿Q是窮，可他並不懶，並且從他的一生看，他也還算是個腦子靈活的人。看到人家革命得到了那樣多的好處，他也要革命；看到人家偷來了那多的好東西他想不偷白不偷，就入了伙；他打不過人家的時候能做到好漢不吃眼前虧，開溜；打得過呢？就要狠狠地要出口氣。所有這些都說明他是一個不甘於自己命運現狀的人。這樣的人如果有個女人去調理，有個安頓的家，他怎麼就不能成為一個持家過日子的好老百姓呢？往俗里說呢，阿Q從來沒有結過婚，也沒有和女人困過覺，而吳媽是個寡婦，在這一點上，吳媽也似不虧。

　　再說，阿Q只是說要和吳媽睏覺，並沒有說和她結婚。阿Q這個人長相是差了點，可他能做啊，他這不是來趙太爺家做短工了嗎？如果吳媽願意和他睏覺了，哪怕是偶爾地那麼幾次，那阿Q就會乖乖地成為她的奴隸，老老實實地為她掙錢，聽他使喚。這樣子吳媽也並不吃虧到哪裡去。

　　吳媽不願意和阿Q睏覺，吳媽有什麼想法嗎？她會不會有和有錢人睏覺的打算呢？和有錢人睏覺，吳媽是有這個資本的，因為吳媽還年輕，小寡婦嘛，就是少婦。我們看小說的時候往往是被吳媽里這個“媽”字忽悠了，以為既然稱“媽”年歲必大。其實不是，這個字並不能做“年歲大”來理解，古時候稱待字閨中的少女還為“娘”呢。既是少婦又是寡婦，不是更加風情萬種嗎？所以我說吳媽如果找個有錢人困睏覺也是能找得着的，但是從吳媽的性格看她一定是想都沒有這樣去想過。

　　吳媽什麼都沒有去做，只本分地做着女僕，過着下人的日子。這一是吳媽很要臉，怕人家說她不正經，二是她只想靠勞動掙日子。吳媽這樣是不是吃虧了呢？她認為沒有。從吳媽的表現看，我們提出給她點表揚大概是不為過的。

　　只是，不知道吳媽如果生活在現在會是怎麼樣？她會不會搖身一變而主動去找人睏覺了呢？找阿Q這樣的人大概還是不會，因為他太窮，其他人呢？比如把趙太爺勾搭上？小保姆端了女主人窩的事不是時有發生嗎？她是有貞操觀，可在現在人那裡貞操又算個什麼東西呢？她一個寡婦，她的貞操怎麼說也不會比一個還沒出嫁的少女的貞操重要吧？連少女都在家養漢子出門做婊子了呢。只有來錢，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的？

　　阿Q呢？阿Q會怎麼樣？從他腦子靈活又不懶的特點看，他大概會出去打打工的，或者在家裡老老實實地做好分給他的那幾畝地，這時候他如果再跪在吳媽的面前說要和她睏覺吳媽會不會答應呢？在如今這樣一個花花世界里，不知道吳媽會怎麼選擇。

　　2009年12月1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