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23

　　讀高三那年的一個傍晚,我看到父親穿着白壽衣出現在教室門口,我猛地一抬頭,傻了．一猜就知道祖母已經．．．．．．我跟老師請了假，放棄明天的考試，和父親一起回了老家．父親開着車，我坐在他旁邊，故意將頭瞥向車窗外，強顏作笑，我不想讓他知道我好想哭，看着一棵棵往後退的樹，我強忍脆弱的淚水．我問父親奶奶何時走的，父親說今天已是第三天了，我明白了，原來是明天要陪奶奶去殯儀館，父親才把我接走的．為什麼？為什麼父親偏偏要在這時才把我接回家？祖母走得太突然，上周我還特地抽出時間回老家去看望她老人家．雖然祖母在那時差不多奄奄一息，但還是能緩慢地跟大人們說幾句話，怎麼才沒幾就．．．．．我真的不敢相信！

　　在快到老家的那條路上，兩邊站滿了各種人，屋裡屋外，院里院外，路邊路角擺滿了鮮花，白得恐怖，白得刺眼．我下了車，耳里傳來的是一陣陣哀樂．音響設備的效果，讓悲哀的曲調顯得更加凄涼．我飛奔着跑進祖母的靈堂．面對祖母的遺像，我深深地鞠了個躬．我拉開了白帘子，那股一直在路上憋得很久的淚水終於在看到祖母靜靜躺着的那一瞬間奪眶而出．我站在一邊大聲地哭着，用衣袖不停地拭着眼淚．靈堂里的人們放聲地痛苦，伴着凄凄哀哀的嗩吶和哀樂，我在心裡一遍又一遍地呼喚着祖母，各種悲涼的聲音交集在一塊，似乎是叫喚祖母西去的靈魂．可是我親愛的祖母就永遠地走了，放下了他的兒子們，孫子孫女們．我哭累了，在門外邊看着來來往往的人們，注視着內外邊一捧又一捧的鮮花，一個人發獃．夕陽的最後一抹餘輝照找在祖母靈堂的白帘子上，在祖母安詳的臉上留下淡色的陰影．祖父在祖母離開時的床上一個人老淚縱橫．夜晚漸漸臨近，鮮花越擺越多，越擺越密．那一晚，每一個親人都排着長隊輪流面對祖母，向祖母作今晚最後的告別．祖母的遺體邊撒滿了密密麻麻的花瓣，讓一朵最大最白的百合花留在祖母已經僵硬的手旁，我們要祖母帶着一路的芳香離開我們．喇叭，嗩吶，哀樂吹起來了，人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祖母生前就怕寒冷，但我想祖母在那個晚上，有親人們為她遮擋與驅趕着寒風，祖母在天堂里應該不會覺得冷吧？

　　我一個人和堂弟堂妹們上樓，明天下午還得參加一場考試，我也不得不複習．房外的悲哀傳進房內，一切都顯得靜悄悄的，我的心在那一刻平靜的出奇，是祖母在保佑我好好念書嗎？當晚，我們擁擠在床上，輾轉反側，翻來覆去地睡不着，我害怕在黎明還未到來的時候，祖母的遺體即將被送上靈車．無情的時間在那一夜過得如此飛快，但最終還是來臨了．當我正步入祖母的靈堂想去看她最後一眼的時候，我卻發現祖母的遺體早就被親人蒙在了一層耀眼的白布．哀樂，打破了小村莊的寧靜，祖母的遺體一點一點地被裝進靈車，親人們隨即上了車，車廂里零零碎碎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哭聲．祖母的靈車在前，在她的身後，跟隨着一排長長的車龍，那輛大卡車，滿載着淡雅的花束，一路為祖母送行．

　　殯儀館祖母的房間里，親人四處圍在她的身邊，靜靜地哭泣，哭泣．我們一個接一個地輪流鞠躬．從來沒有看見父親那樣悲傷地哭過，那是兒子失去母親最深沉的痛苦！每次看到那張有着當初場面的碟片，心裡真的酸得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怎樣去形容．哀樂的悲涼，融着那玻璃門外山岡上那一彎冷月，凄凄楚楚．親人們一擁而上得拖住祖母即將推進火化室的滑車，久久地拉着，哭着．時間不等人，祖母最後被化成了一堆珍貴的骨灰．她的長子緊緊懷抱着它回到了老家，爺爺在家裡等待，幸好他老人家沒去，要不然會傷心到人都昏倒．祖母的安葬，很隆重，有太多親人和花兒的陪伴．走在祖母墳墓的山路，我覺得自己每走一步都似乎在踏着祖母生前走過的人生路，艱苦崎嶇．父親時常對我說，祖母辛苦了一輩子，卻從來不享福，祖母不是病走的，而是累走的啊！父親語重心長地教育我從小要學會吃苦，吃得起苦，所以他才會對我那麼嚴格，沒有過一點兒的溺愛．

　　祖母永永遠遠地走了，再也不能回來．直到今天，我還能在受挫的時候想起她，或在夢裡見到了她，我希望祖母在天堂一切平安，如意．老屋，再也沒有了祖母的身影，留下牆上一張孤單的遺像．老屋，從此成為我記憶當中最悲傷的留戀，看看祖母的房間，早已人去房空，祖父就一個人在家陪伴着祖母的靈魂．我喜歡上了老屋，是因為那裡有對祖母永恆的回憶．．．．．．

　　我會更加勤奮地學習，不讓祖母在天堂為我擔心，我會為高考全力以赴，衝刺到底！讓她老人家安心，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