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的菜園子

　　前些年，父親年事已高，想讓他享享清福。殊不知，他到公司貨場沒幾天，遂把四周圍的空地，搗鼓成菜園子。與其說成菜園子，還不如叫做菜畦，一塊塊散落在房前屋后，還有河浜上塥頭塥腦的，每塊都不大，也就是三四平米的大小，加起來也只有幾分地之多吧。也就是這幾分地，卻為我留住了父親。

　　我剛來城裡的幾年，每每讓父親來小住，他總以我那租來的房子小，已經很擠了，去給我們添亂為由，從來不來。後來條件稍好點，買了房，每年來個一兩趟，好像還不是特為來玩的，總是帶些新稻米，剛榨的菜油之類的東西。每次來，住不了幾天，就要回家。理由說了一堆，媽媽腿不靈便，雞鴨沒人問信，還有那畝把田要侍候，打葯、鎬草之類的雜事，事必躬親。再說說，沒這福氣住這房子，這麼高，感覺沒家裡那不離地的平房踏實。走前，總是留下那句，“下次來多住幾天。”

　　自從有了孫子后，我沒叫他來，他卻來了，是帶着媽媽一起來的。住了有一年，家務把持得有條不紊，我和老婆到反而象個親戚，回來吃現成的，熱湯熱水的，一家子其樂融融。孩子周把，會走路的時候，他又開始鬧着回家了。老婆說：“不能讓老爸回家，否則我們不有了雇傭免費保姆之嫌。”我想想也是，始終不答應他回家。媽媽想孫子，也不想回去，最終，少數服從多數，父親沒有成行。但他堅持要幫我看貨場。

　　一塊塊菜地，翻土、破伐，鬆鬆軟軟的，原先的荒石瓦瓷圍在四周，做成埂，儼然成了這塊地的護城牆。待父親撒下種子，蓋上一成薄薄的稻草，澆好水，欣慰的說：“過不了兩天，就發芽了。”明明知道我懂這些，我又不是沒種過地，小時候常常跟父親到自留地上擺弄呢。但他還是要說，欣喜之情溢於言表。

　　又過了些時日，曾經荒涼的菜畦里已綠油油的一片。品種還不少呢，有韭菜，青菜，菠菜……父親高興地指着菜地說：“等這青菜吃完了，我弄些番茄秧、黃瓜苗來，長些瓜戶茄子，到時候，都來不及吃呢。”我跟在父親後面笑。有時，不失時機地問父親，要不要回去了？父親說：“我走了，誰來侍候他們？你們這些人啊，只會吃，不會弄。再說二子（我兒子乳名）還小，等他上學了，我再回去。”聽他這麼一說，我真後悔，不該說這些敗興的話。

　　兒子今年上小學后，父親還真的回去了。他走前說：“家裡都不成家了，人家人家，要有人住，才象家，再說，隨便到什麼時候，也要回家。”臨走時候，他特地關照幫我打理公司的哥哥。那些菜地，不要糟蹋了，我們庄稼人，吃的是莊稼的飯，自己種的莊稼，栽的菜，什麼時候吃起來都香。（孫壽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