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唱不完的歌

　　陽光透過玻璃射進教室里。整個英語補習班都很安靜。只有老校長講課的聲音，就像老化的發動機所發出的聲音。用右手托着臉並捂住耳朵，面向窗外，我想感受陽光的一絲溫暖。九月的太陽很涼。陽光有一點點刺眼。

　　晨木用筆從後面輕輕敲我了，說，你好。他的眼睛看着我發出溫暖的棕色的光，光的中心有一些淡藍色——那是我的眼睛影子。

　　晨木說他討厭我微笑。他一本正經地說，你不要笑，中國人講英語時候的表情總是不自然的。我合上書這倒是一個問題。

　　我對他說，我也討厭英語。因為上班上的人總是聽很難聽的英文歌曲。他合上書，說這倒是一個問題。

　　那個時候他15歲，我16歲。我知道我們已經是朋友了。於是每天下午我們坐在補習班裡一起罵英語。轉眼兩年已經過去。

　　（二）

　　扭開CD機聽“五月天”的歌，人生海海。唱得很用勁：就算真的，整個世界，把我拋棄，而至少快樂傷心我自己決定。所以我說，就讓他去，我知道潮落之後一定有潮起，有什麼了不起。啦啦啦，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

　　我光着腳打拍子，跟着唱啦啦啦，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

　　五月的陽光射到我腳背上，很溫暖。我想起晨木的棕色眸子。

　　CD機還在唱啦啦啦，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就像要永遠這樣唱下去。

　　（三）

　　那在我告訴晨木我病了。他大笑說你不要指望我會同情你，因為我連林黛玉都不同情，他又說你該要個女朋友，接着他忽然癱軟在椅子上，他告訴我他也病了。

　　（四）

　　我打開門，發現父母又在毒惡地相互詛咒着。我很感激他們，因為他們為了我努力維持着這個家。我突然很想唱人生海海那首歌，就算真的，整個世界，把我拋棄，而至少快樂傷心我自己決定…………。

　　不巧，也許是碰巧，晨木在電話里告訴我另一個朋友父母離婚了。我冷笑。他很詫異地聽我笑完，說你怎麼了。於是他知道了這件事情。他對我說，無論發生什麼，都沒有關係，因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是很快樂的孩子。很陽光的孩子，我想他是。

　　（五）

　　晨木是個很簡單的孩子。他喜歡上了一個女生，卻沒有機會接近她。我對晨木說，你是做賊似地喜歡着她，與成功的賊一樣，她並不知道，與失敗的賊一樣，你什麼也沒偷着。於是他很沮喪。我拍拍他的肩膀說，無論發生什麼，都沒有關係，因為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都是很快樂的孩子。

　　（六）

　　補習班的考試，晨木考了最後一名，我考得比他好，倒數第二名。校長給出了最後的補考機關，那是晨木和我對他唯一有過好感的一次。因而我們對英語有了好感。於是我們暫時沒有在五月的陽光中咒罵英語。

　　晨木突然輕聲唱起歌來，居然是那首人生海海：所以我說，就讓他去，我知道潮落之後一定有潮起，有什麼了不起。啦啦啦，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我跟着唱：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

　　（七）

　　晨木和我順利通過了補考。

　　我們並排在五月溫暖的陽光里。天空很藍。我的手搭在他的肩上就像他的手搭在我的肩上那樣。我們仍然一起罵英語，一起唱着：無論是，我的明天，要去哪裡………

　　啦啦啦，明天我在哪裡…………。

　　我們要永遠唱下去，唱我們唱不完的友情……………。

　　編者語：中國人講英語時的表情不自然，那只是因為他沒有在恰當的時間和地點。討厭英語就學好它，總不能去討厭不解的東西吧。

　　遊離的安慰

　　好好。他們這樣叫她。

　　好好的生活大多時候是好好的。淺淺的微笑，暖暖的手指，短短的頭髮。但有時心情DOWN到底，就會覺得好好這個名字在提醒她自己有多脆弱。不過，好好想，脆弱自然難免，只要還能站起來就好。

　　窗外是溫暖的陽光。看得到她臉上稚嫩的細細的絨毛。她的睫毛，也被染成了金色。她走到門前的空地，任憑陽光這樣直直地照射下來，她覺得陽光讓她產生歸宿感。好好想，陽光是這樣的燦爛，可為什麼照不到心裡潮濕的地方呢。需要將悲傷的記憶埋葬嗎。又如何埋葬呢。

　　走在街上，溫暖依然。好好發現居然沒有什麼事可以做。街邊那家音像店也許可以消磨時光。進去買了一張《浮躁》，好久以前的CD了。她發現，懷舊就像一個影子，跟隨着她不肯離去。

　　要做什麼呢。手上的CD還未拆封，上面王菲的樣子淳樸可人。她用手擋住自己的臉，眼睛卻露出來，目光狡黠她的音樂總是耐人尋味，讓人在遺忘中尋找，去丟失后懷念產。就好像某種幸福。

　　好好。有人叫她。聲音婉轉。她轉過身，微笑，揮手示意。是你，小妮。在做什麼呢。小妮問。遊盪。好好答得乾脆。小妮一臉驚異。好好，你永遠那麼目的明確。這種事好像不適合你吧。

　　目的明確與遊盪有什麼必然的聯繫嗎。難道目的明確就不能遊盪或遊盪就代表目的不明確嗎？還是目的不明確才能遊盪或不遊盪就一定目的明確？怎麼會如此可愛的邏輯。

　　好好還是微笑。微笑有時像一種武器，既可以攻擊他人，也可以保護自己。

　　好好，你可要愛護自己哦。你要珍惜時間，你說過你的目標是人民大學的。那可是人大哦。

　　天啊。人大。好好只記得它威嚴的法學院教學樓和它門前美麗的綠色植物。小妮卻在提醒她，她的目標是人大。她僅僅是覺得她有點喜歡那個地方。然後就有人一直提醒她。目標。人大。其它她是沒有目標的。只是如果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裡，要停在哪裡，是一件更可怕的事。

　　要怎麼才能進入那幢美麗的大樓呢。是不是要讀很多書，考很多試，熬很多夜，直到產生幻覺為止呢。如果是那樣，進入了那幢大樓，卻把自己的靈魂丟了，又能怎樣呢。

　　好好的思緒是跳動遊離的。她覺得這是一種安慰。安慰自己，前面的路也許會走得想停也停不住。這場遊離的安慰，會記好好有莫名其妙卻又刻骨銘心的安全感。會記好好看到空虛背後無聲的潛流。

　　CD封面王菲天真的笑容凝固在扉頁上，好好的思想也被陽光曬的失去動力。索性將CD放入隨身聽，聽見她在歌里不斷地唱着“哪兒，哪兒”。就像一個迷了路的小孩，帶着靈魂深處的恐懼與無奈，隨性卻又不露痕迹的提出疑問。好好可以想象她的表情。天真的微笑。狡黠的目光。靈魂深處的恐懼。哪兒。好好此刻發現她鑽進了都市錯綜的無名小路，迷失了來時給人以安慰的方向。

　　這歌唱的真是時候。好好笑着想。心底卻有一種暖昧的坦然與舒適。居然在住了十幾年的地方走丟了。一切回到最初始的狀態。在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臉，猜測每一個陌生心靈的陌生世界。

　　我在哪兒呢？我要到哪兒去呢？我可以沒有目的嗎？我可以沒有信仰嗎？這樣的我還是我嗎………………？這些句子飄過好好的腦海。我能繼續呼吸這幸福的空氣嗎？會某天突然死去嗎？如果那樣的話會有很多人掉眼淚嗎？…………………。。

　　這些無常的念頭換來好好自嘲的笑聲，在想些什麼啊？該想歷史、哲學、文學啊！該用偉大的人物鼓勵自己啊。可為什麼內心的魔鬼還在作崇啊。

　　好好一直走，歌也一直唱，歌里唱美好背後的虛假，唱理想徘徊十字路口，聽的好好心情頹廢和失落起來。所有的意識都處於失重狀態，惟有一個念頭抓住了她。它說，它的名字叫希望，它說，你不能迷失方向，你要用力把握住那些支撐着你的東西。比如每天升起的太陽。每個陌生人投過來的眼神。再比如，你的人大。

　　陽光還是燦爛，好好感覺自己心裡潮濕的理想正一點一點被暖暖地烘乾。好好的心情逃出了低谷，好好想，儘管世事無常，執着的心，上帝還是捨不得碰碎的。

　　好好抬起頭，看着這條路。時間在它身上留下斑駁的傷痕，卻沒有剝奪它快樂的權利，她發現，其實這條路上有很多分叉的出口，也許其中一個可以通往她想去的地方。只是一直這樣麻木的走着，想着，眼睛就會被蒙起來，看不到它們的存在。

　　如果有一個出口真的靈魂與理想的歸宿，好好今天的經歷教會她，什麼叫殊途同歸。掙扎總會有的，平靜也終會來的。

　　好好覺得連今天的夕陽也被安慰了。

　　後記：我們每個人都有堅強的外表，我們每個人都需要華麗的自慰，慰藉自己無聲的掙扎，慰藉自己洶湧的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