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暖陽

　　題記：你就是我的百靈鳥，我會傾其所有，為你築建愛的巢堂，讓你永遠棲息在我的懷裡盡情歌唱。

　　幾縷淡雲孤獨地飄浮在空中，凄清的風裹着單薄的陽光，失神無趣地垂憐着晚秋的荒涼，讓這個周末更顯得寒意濃濃。

　　吃過早飯，文竹打發了孩子，開始收拾家務。隨着鍋碗瓢盆的交響曲，偌大的廚房潔凈如新。隨後，她倒了些地板凈加水稀釋，愣了一下神，便開始拖地。其實，屋裡的地板已經很乾凈了，但在她眼裡，如同心靈上的灰塵，每天都要打掃，一塵不染才合格，既打發了時間，又清潔了眼帘。她的工作重心就是——照顧好孩子，操持好家。

　　“文竹，我們談談，徹底談談，請求你給我個機會吧！”

　　冷不丁，坐在沙發上吸悶煙的逸軒冒出了一句話。

　　“談什麼？為了孩子，我不會離婚，我早就表明了我的觀點。”

　　文竹面無表情頭也沒抬，語言冷淡生硬，繚繞的煙霧嗆得她咳出了聲。

　　“我考慮清楚了，決定帶着漂泊的心一起回家！”

　　逸軒的聲音有些沙啞。文竹的心開始隱隱作痛，她有些吃驚，手裡的拖把停止了轉動。逸軒站起身，和文竹對視着，似乎想牽住文竹的手，文竹本能地冷冰冰地縮回。逸軒的話像一根毒刺，刺痛了她的周身神經。

　　“這些年來，我們談了多少次，我原諒了你多少次，而你哪一次不是重蹈覆撤，我的心已經傷痕纍纍，再也不會相信你的任何一個字。”

　　文竹咬着牙，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流着血，滴着恨，她像一頭髮怒的獅子，眼睛里噴射着火焰，直刺着逸軒，這些年來的屈辱宣洩得淋漓盡致。逸軒有些害怕，本能地後退着。從不曾想到，外表柔弱的文竹竟是如此強硬，堅韌；從不曾想到，自己的所作所為竟給文竹帶來那麼大的傷害；從不曾想到，發怒的文竹竟如此可怕。逸軒退到了牆角，痛哭流涕，嘴裡喃喃道：

　　“文竹，對不起，我知道，千萬個對不起，難恕我的罪過，我徹底後悔了，後悔了，不求你原諒我，只求你看在孩子份上，重新接納我，給我一次贖罪的機會。想想我們從前的日子。好嗎？文竹，我求你了，”

　　逸軒說著，跪倒在文竹面前。

　　“從前的日子！”

　　文竹的防線徹底崩潰。

　　她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癱坐在椅子上……

　　從前的日子，陌生遙遠卻又很熟悉——

　　文竹和逸軒在同一所大學里相識相知相戀。文竹是學校里的文藝骨幹，逸軒是學生會主席，在眾多的追求者里，逸軒的真誠、善良打動了文竹，她最終選擇了來自大山裡的逸軒。在集體生日宴上，逸軒牽着文竹的手，腳踏紅地毯，傾盡了萬千柔情，當著全體師生的面，鄭重承諾：

　　“文竹，你就是我的百靈鳥，我會傾其所有，為你築建愛的巢堂，讓你永遠棲息在我的懷裡盡情歌唱。”

　　感動之餘的文竹，淚眼婆娑，痴凝着逸軒：

　　“執子之手，與之偕老！”

　　兩人的愛情是當時的一段佳話。

　　畢業后，兩人順利地走進婚姻的殿堂。

　　文竹放棄了大城市的榮華富貴，不顧父母的百般阻撓，毅然決然的和逸軒一起就業到逸軒的家鄉小城。因為逸軒是個孝子，她要幫他照顧年邁的雙親。文竹擔當著家庭主婦的角色。這是她在父母身邊從未乾過的事情，但為了逸軒，她全部承擔下來。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她還要燒好一日三餐，伺候公婆。逸軒每天下班回家，總是心疼地把文竹攬在懷裡，吻着她的手，無限愛憐：

　　“老婆，你辛苦了！”

　　不足六十平米的小屋彌滿了幸福的味道。那是文竹一生中最快樂最幸福的時光。隨着光陰的變遷，孩子的降生，逸軒的努力，這個家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換了寬敞明亮大房子；公爹公婆在感謝文竹的賢惠中相繼含笑去世；逸軒被任命為單位二把手！為了更好地支持逸軒的事業，文竹辭了職做起了全職太太。

　　漸漸地，逸軒出差的機會多了；漸漸地，逸軒回家的次數少了；漸漸地，家，成了逸軒的旅館；漸漸地，逸軒夜不歸宿，偶爾一半次回家，均在零點以後，要麼渾身酒氣，要麼渾身香水味，漸漸地；一切都變了……

　　戰爭，持續開始，爭吵，哭鬧，無濟於事。一次，兩次，三次……文竹的心碎了，涼了，變成了死水一潭。她不再奢望什麼，只想盡心儘力把孩子教育好。她發誓不再用逸軒一分錢。她找了幾個家教，維持着生計。每當孩子哭鬧着向她要爸爸時，她總是極力掩飾自己的悲傷，安慰孩子：

　　“你爸爸太忙，等你過生日時，他一定會回來的。”

　　文竹對孩子的承諾，從來沒有兌現。每年的生日，孩子總是淚水連連，她自己的心也跌進了萬丈冰窟。

　　“文竹，給我個機會吧，求你了。”

　　逸軒的話，像一根利刺，打斷了文竹紛亂的思緒，一字字扎在文竹的心上，她抹着淚，緊咬牙關不出聲。

　　“那女人是個騙子，她不僅騙光了我的積蓄，摧毀了我的前程，而且還差點害了我的家庭。經歷了這麼多風雨，我徹底明白了，家，才是我唯一的歸宿。我已從二把手退到一個小職員的位置，但我認了，我要給自己留更多的時間好好陪伴你們娘倆，我用這幾年偷偷攢下的私房錢為你們娘倆每人買了一份保險，算是我的一點補償吧，我知道於事無補，但至少我的良心好過一些，我已經虧欠了你們太多太多，我開始是抱着玩玩的心態找個情人充面子，後來竟沉溺其中難以自拔，對你苦口婆心的勸導不屑一顧，我曾經意識到這樣會毀了自己，可我就是控制不住，沒有勇氣退出，發展成今天這樣的結果，是我罪有應得，文竹，我知道你不會原諒我，但我求你，給我一個改過的機會，文竹，我求你了，求你了……”

　　逸軒費了好大勁，才把積澱在心裡的話倒完。說吧，嚎啕痛哭。

　　文竹再也不能自已，逸軒後面說的話，她已經聽不進去了，她哭倒在逸軒懷裡，逸軒摟着她，一邊抹淚，一邊輕輕地拍着，就像重溫當年那幸福的光陰。曾經，那寬闊的臂膀是她的港灣；曾經，那跳動的脈搏是她的溫暖；曾經，那裡是她棲息的巢堂……許久許久了，她都沒有和逸軒這樣近距離的交談過。文竹抬起頭，凝視着曾經深愛的丈夫：

　　鬢角添了不少白髮，眼角深深的皺紋正如她那顆滄桑的心。

　　她哽咽着，無限憐惜；

　　“你老了。”

　　逸軒也動情擁着她：

　　“我們的幸福還很年輕！”

　　“還記得嗎，你就是我的百靈鳥，我會傾其所有，為你築建愛的巢堂，讓你永遠棲息在我的懷裡盡情歌唱！”

　　逸軒深情地望着文竹，四目相對，百感交集。

　　文竹和逸軒再次淚流滿面，緊緊地擁抱在一起。以前所有的怨，所有的恨，所有的不原諒，頃刻間化為虛無。

　　不知何時，窗外淡淡的雲彩漾起了笑臉，豐腴的陽光穿窗而入，愜融融地灑在兩人的心上，屋裡屋外，溫暖如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