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之外

　　昨晚，送朋友踏上了南下的火車。分別的站台，總讓人對下次重逢又多了一些期待。站台上熙熙攘攘的人群，都在敘述着別離，期待着重逢。當他走進車廂轉身的那一刻，不知不覺中我的眼角濕了。下意識地轉了個身，背對着他。之後，又轉過身來，向他的方向望去。

　　車子起動，緩緩駛出車站，我在站台上向著遠去的列車揮着手。我知道，他是看不到我在夜幕下揮手的。站台上已經沒有幾個人了，向站台的四周望了望，如此熟悉的站台！這個站台有我太多太多的相聚與別離。固定的站台，承載着相聚與別離的心緒？而心裡無形的站台，又承載多少相聚與別離的悲歡離合呢？離開了別離的站台，向家走的路上。我看到了路燈上自己的影子，彷彿也看到了你留給我的又一次遠去的背影……

　　這幾天，一直與分別了六年的好友在一起，久別重逢，總有敘不完的舊。一起散步，對酌慢飲，談六年來彼此的變化，談六年來彼此的思念，談六年來彼此各種不同的經歷。談的最多的還是隨着年齡的增長，各自對生活及生命的不同感悟。我倆在咖啡廳小憩的時候，他說：“曾經想象過，遠方的山，遠方的水，是那麼美，那麼好，那麼吸引我。那吸引我的美好，也一直是我夢裡追求的景象。當我進駐到那個大都市，卻感覺失落與空虛。感覺身邊的花草樹木是那樣的陌生，於是，我開始在繁華中孤獨。這孤獨來自於沒有摯友的傾訴與傾聽……”我也有同感地說：“理解你在異鄉的感受，我也曾在異鄉生活，那種心情沒有經歷的人是體會不到的。許多時候，一個人站在路邊，看車來車往，看人群熙熙攘攘，那回不去的名字叫家鄉。真的是在千里之外思念，你現在也是如此啊！”是的，你我都是如此，我們各自旅行，我們各自發現自己的意義。沒有彼此，生活，一樣繼續。只是有時候，想起有些東西，斷斷續續……

　　彼此的交淡中，還是最喜歡哼唱我們都喜歡的白雪的歌《久別的人》中唱道：“久別的人誰不盼重逢，重逢就怕日匆匆。忙不完的舊情續不完的夢……”怎能忘記夏夜聽蟬鳴，曾經在同城的時候，總是一起去江邊，一起去松花湖，一起去龍潭山，一起去北山寺廟群，也曾心路遠足漫步市郊。怎能忘記冬晨踏雪行，六年前送你走是元旦時候，落雪的冬天。在省城，早晨踏雪而行。我們一起回頭看你我身後留下的雙行腳印，彼此對視而笑。當我再回過頭的時候，雪中的腳步變成我自己的單行線。今天把你送走，我又一個人走在了這個沒有腳印卻有路燈下獨影的路上。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邊的野花，像天上的繁星，獨自盛放，獨自凋謝，不需要任何讚賞和憐惜。它們開了一季又一季，正如你孤獨地生活在異鄉的一季又一季。回到家裡，拉開了橘黃色的燈，便坐在電腦前敲打離別的心情。打開音箱，想一個人陶醉在美妙的音樂里，用音樂填補我所有的空白。在這樣的填補中，我漸漸知道了神秘園的音樂是用來安慰人的，鋼琴和小提琴的完美結合會讓人變得沉靜。然而，今晚我卻沒有心情沉浸在神秘園的安慰里，也沒有在鋼琴和小提琴的完美結合中沉靜，而是在電腦音箱上放了一首費玉清的《千里之外》：“屋檐如懸崖，風鈴如滄海，我等燕歸來。時間被安排，演一場意外，你悄然走開……”輕輕的一曲千里之外，讓我又一次於靜夜捕捉着對你思念。

　　靜夜時分，思念就象子夜時分的精靈，伴着朦朧的夜色，伴着斑駁的樹影，伴着昏暗的孤燈，來到了我的身旁。不，確切是說，是來到了我充滿思念的心上。你上車2個多小時了，應該過了公主嶺快到四平了吧。你睡了嗎？你不會睡。你躺在卧鋪上，一定也在想着這幾天我們又重逢的日子。我沒睡，獨自佇立在窗前，望着窗外在月光下閃動着的葡萄架上的葉子。葉子的閃動間，我又坐回到電腦前十指不停地敲擊着鍵盤，發出了急促而有致的聲音，那聲音穿透了心靈的每一個角落，振顫着幾度漂泊的靈魂！當我飛快地敲打光滑的鍵盤的時候，眼前的屏幕上都是對你的思念，許多時候，我弄不明白，寫文章是為了思念你？還是思念你是為了寫文章？

　　夜色下，我推開軒窗，任一縷輕風拂過臉龐，舞動若羽的霓賞，讓如水的月光灑在身上。看柳枝發出幸福的感動，我倚在初秋的風中，用回憶溫了一壺月光，默默地一個人品嘗，將思念斟滿酒杯，將感動伴酒入腸。然而，還未舉杯我便已醉了。打開日記郵箱，寫下了你離開后的心情：你走了，現在離我有200多公里了，當你走到你生活的3300多公里以外的異鄉的時候，我一定會接到你報平安的電話，我在等待着。3300多公里的距離，是真正意義上的千里之外了，但我知道這距離並不會影響我們之間的情感。記得嗎？1330多年前的唐代詩人王勃的詩中寫道：“海內存知已，天涯若比鄰。”現在交通和通訊方便的今天，這個距離還算遠么！心的貼近，再遠的距離，也不會疏遠我們的情感。抬頭仰望你在哪裡？或許在我心裡，或許在那輪明月中，其實，你在千里之外……

　　我送你離開，千里之外。回到家裡，我倚窗獨醉。靜靜地欣賞着溫潤清冷的月光，如詩一般的纏綿，如水一樣的流淌，夜色亦變得更加濃郁深沉了。風聲不存在，是我在感慨，用心在彈奏歲月的滄海，人生的桑田。此時，我的思念在文字中鮮活了起來，思念中細細柔柔的情愫，在夜色中溫馨如燈，照亮了你南下遠行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