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鳥情緣

　　在原單位的時候，空閑時間多，喜歡養花種菜，飼養小動物。二零零三年的春季，朋友送給弟弟兩隻小八哥，是從一棵樹的大洞里掏出的。八哥一身烏黑的毛，連吃都不會，每次餵食都要弟媳掰開它的嘴，喂到它們可以自己啄食了，才送了一隻給我。因為聽說八哥養到一定時候會說人話，所以興緻勃勃地為它購置飼料和鳥籠。

　　那時女兒才幾個月大，因為瑣事多，沒有時間教八哥說話。每天沖洗兩次鳥籠，添足飼料和水后，就把它孤獨地掛在屋檐下。幾個月後請人給八哥捻舌，看那人首先用酒精塗抹了八哥的舌頭，然後用拇指和食指揉捏起來，不一會舌尖的硬殼就脫落下來。兩個月後又搞了一次，這樣是為了給八哥說話創造條件。這隻鳥很兇悍，對誰都不講人情，一靠近它，就用嘴巴狠狠地啄過來，我這個主人也懼怕它三分，為它服務時還要戴手套防止被啄。女兒會走路時，一次顫微微地靠近鳥籠，伸出小手去親近它，八哥不因她是小人而憐惜她，照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給了她一口，我發覺不妙時已經來不及了，女兒“哇哇”大哭着撲向我，自此再也不敢伸手逗引它。

　　第二年，女兒會說很多話了，喜歡蹲在鳥籠旁對它說話，她成了八哥的老師。八哥最先學會了喊媽媽，以後詞彙逐漸增多，會說：寶貝、你好、吃飯了......它說“你好”時，聲音深沉渾厚，給人感覺是一位溫文儒雅的男士在說話。說“媽媽”時可以用好幾種不同的聲調：高聲的、低聲的、歡快的、生氣的......完完全全是女兒的翻版。學貓叫更是惟妙惟肖。

　　有時也給它“放風”，它在院子里飛來飛去，很開心的樣子。飛了會兒就落下來，在花盆間跳上跳下，啄着花葉兒玩。它喜歡洗澡，看到水盆就毫不猶豫地跳進去，扑打着翅膀，濺得水花飛出多遠。每次將頭鑽進水裡，探出時總要抖動一下身子，水珠順着油滑的羽毛滾落下來。洗完澡后，它就站在水盆邊沿晾晾自己，蓬鬆着羽毛，一邊用嘴巴梳理着，身子似乎肥胖了許多，一副很愜意、很舒坦的樣子。“收監”時，只需拎着籠子，將籠門對準它，它就自個兒跳了進去。

　　我做事情的一大特點是三分鐘熱度，新鮮勁一過，就提不起精神了。每天要清理糞便，出門幾天又要找人照顧它，厭煩的情緒在心裡滋生，就想着給它找個好去處。思來想去，二姐是最合適的人選，他們一家人都喜歡動物，我想鳥兒，還可以去看它。還有個自私的想法，就是可以隨時要回。哈哈！主意一定，就急不可待地送了過去。這一去，也出現了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如今已有十年，那兒也成了八哥的永久住所。

　　以後見面或是電話中常聽到二姐對八哥的描述。她說八哥學會了吹口哨，還會模仿在砧板上剁肉的聲音......除了對兒子，八哥見誰都啄。我聽了就在心想：二姐是吹牛，我家的鳥兒，我不知道它的特性嗎？怎麼可能對十幾歲的外甥情有獨鍾！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一次我在二姐家親眼見證了奇迹。俊俊放學回來，八哥聽到他的話音就在籠子里扑打着翅膀“吱吱”亂叫，一副特別興奮的樣子。我急急地要俊俊伸手過去，看看八哥的反應。八哥果真沒有啄他，還很溫順地任由他挑逗，讓我驚訝不已！俊俊將八哥放出籠子后，和它玩捉迷藏。俊俊在前面跑，八哥在後面緊追不捨。俊俊躲在了房門後面，聰明的八哥也飛落下來，將頭從門和地面的縫隙里探了進去，用嘴巴啄着俊俊的腳趾頭，似乎在表示我已經找到你了。

　　後來陸陸續續從二姐口中聽到更多關於八哥和俊俊的故事，也一次次親眼目睹過。只要俊俊在家，八哥就不用關在籠子里，飛落在俊俊的肩上或頭頂，跟着他出去溜達，偶爾還用嘴巴親昵地啄他的臉。一次我們在二姐家，晚上睡在俊俊的房間。第二天一大早，二姐故意放出八哥，它一鑽出鳥籠，就直飛俊俊房間。沒有看到要找的人，又折回頭飛往客廳，落在睡在沙發上的俊俊被上，用嘴巴輕輕地啄他的臉，像是撓他的痒痒。俊俊用被子蒙住了臉，八哥就側着頭從縫隙里往裡啄，似乎是不叫醒你這個懶蟲就誓不罷休。二姐揮舞着手，佯裝要打俊俊，八哥竟對她怒目而視，跳過來要啄二姐。一隻鳥兒如同人類一樣的舉止讓我驚嘆，它對外甥的深情又讓我羨慕不已！

　　後來外甥去了西藏服兵役，電話中從不忘詢問鳥兒的情況，叮囑父母不要把鳥兒轉送了別人。沒有俊俊的日子，八哥也顯得落落寡歡，沒人搭理他，它的生活也少了樂趣，很少聽到它歡快地叫聲了。兩年後俊俊回來了，親戚朋友都去看望他。他和八哥的感情依然如故，親密地形影不離。大家在一塊閑談時，冷不防蹲在俊俊肩頭的八哥突然飛了出去，朝坐在對面的俊俊表哥狠狠地啄了一口，然後又迅速地飛轉回去。像個調皮的孩子，挑了釁還要大人撐腰。又像是在向大家宣告：俊俊是它的好友，不可以侵犯。搞得大家又好氣又好笑。

　　一日反思總結：八哥為什麼不對我們友好、喜歡啄我們，只對俊俊情有獨鍾呢？因為他和它彼此喜歡，是最親密的玩伴。而我們只是欣賞它的表演，享受它帶給我們的樂趣，而忽略它做為一隻鳥兒也有自己的快樂和追求。鳥兒有和人類一樣的情感，籠兒也不是鳥兒的家。也許它懂得只有俊俊才真正地喜歡它、在乎它，能給於它快樂吧。今年外甥又去了南非國家安哥拉，也要兩年時間才能回來。隔上一段時間，二姐就讓俊俊和八哥視頻相見，習慣了俊俊的口哨聲，八哥也凝神注目。我想：這對於鳥兒是怎樣的一種感受呢？它是不是也在承受着漫長的相思之苦了？這份人鳥情緣讓我驚異和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