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貓的堅守

　　汶川大地震過去3年了，當你來到北川地震遺址時，仍是那麼令人震撼：那大片大片歪歪斜斜、搖搖欲墜的樓房；大堆大堆坍塌毀損的房屋瓦礫；大塊大塊從天而降埋葬一切的山石；還有那廢墟前一張張合影的遺像……所有這些無不令人痛心和震撼！也由衷地對大自然摧毀一切的神力的敬畏！然而最震撼我心靈的卻是一個堅守在廢墟中孱弱的小生命。

　　“5。12”紀念日前的一個陽光燦爛的假日上午，我們來到北川地震遺址。甫進城區，原本晴朗的天氣，忽然間卻陰風陣陣，烏雲蓋頂，讓人汗毛倒豎，肌膚繃緊。城東門右側，即是因地震而世界知名的北川中學遺址。說是遺址，其實除了操場上那桿國旗還剩小半截褪色的旗幟在風中戰慄，其他全是被轟然倒塌的山體巨石掩埋。據解說員介紹，當時唯有在操場上上體育課的一個班逃出了部分學生，其餘在校師生2000餘人全部罹難！進城來，街道兩邊幢幢樓房東倒西歪，搖搖欲墜，雖有根根鐵柱支撐，但仍給人一種隨時都會倒塌的恐懼感。有的樓房6-7層坍塌成僅剩2-3層；有的已經完全沒有了房屋的架構，那一根根橫七豎八、參差不齊伸向空中的混凝土樑柱，似深陷泥淖的人群掙扎呼救的臂膀；還有些舊點的房屋就完全似一堆堆爆破后的建渣！一條條道路也被擠壓撕裂得像麻花似的七扭八歪、斷裂翹起；街道兩側各單位門前都掛着死者們笑臉盈盈的遺像，走遍全城皆是滿目瘡痍無處不唏噓。當然，還有那景色旖旎，碧藍澄澈的唐家山堰塞湖，誰能想象出那波光粼粼的湖水下，竟埋葬着無數鮮活的生命？

　　下午，當我們懷着沉重的心情準備離開時，一聲聲“喵喵”的叫聲，讓我們折回了腳步。循聲而去，只見一隻瘦骨嶙峋、亂毛如蒿、灰吧拉嘰的老貓，站在一大堆廢墟的一個窟窿口對着我們幽怨地哀鳴，我們忍不住把剩下的食物全都放在它面前，開始它戒備地縮回洞里，待我們退遠后卻好似幾年沒進食、生怕我們後悔把食物拿走似的，飛快地把一塊塊食物銜進洞窟，然後又出來繼續對着我們鳴叫。路人們都忍不住將食物投放過去，它依然固我，不知滿足地往洞里搬食物。每當它從黑暗的洞窟出來，就能看見兩隻幽光爍爍，炯炯有神，紅綠相間的大眼，這標明了它純種波斯貓的高貴身份，可以想象它曾享有的千嬌百寵的優越生活。解說員說地震的當天城裡其實有許多埋在房屋下的人，不停地呼救，但由於地震受災面太寬，道路損壞，救援的大型機械遲遲不能到位，自發參與救援的人苦於沒有專業的工具，只能靠手搬，除了淺層易救的少數外，大部分埋在深層的人，只能眼睜睜看着最佳黃金搶救時間分分秒秒地過去，揪心地聽着呼救的聲音漸弱漸消。據有關專業人士說，其實地震當時立即被砸壓死亡的人僅僅20%左右，大多是救援不及時，傷口流血過多和饑渴致死的。那隻貓的主人，也是諸多蒙難的家庭之一。據解說員介紹，地震后那隻貓從坍塌的樓房中逃出來后，就一直對着路人拚命嘶叫求救，想讓人們救出主人一家，可是它的主人實在埋得太深，或許當時就已遇難，無法救出，可憐的貓兒就一直無奈地守在主人的身旁，守在坍塌的家門前，不斷地向路人哀鳴，不斷地搬食物回家，想保住主人的生命或幻想主人會忽然醒來。其實它也知道，主人早已死亡，可它仍不離不棄，日日月月年年地廝守在主人身旁。三年，對於一隻生命短暫、歷經苦難的小生命而言是何其的漫長啊！附近曾有人可憐它，把它帶回家去頤養天年，可沒多久它又跑了回來。

　　地震后我們陸續讀到許多“豬堅強”“狗剛強”之類的相關報道，但那都是它們如何在地震后頑強地生存下來的故事，當這些故事早已在人們記憶里淡忘的時候，而這隻默默無聞的貓卻仍然堅守着，誰知道它曾經歷過多少恐懼、多少苦難、多少飢餓、多少病痛、多少辛酸！它只要選擇離開，就能立即改變自己的命運，過上舒適的生活，可是它沒有。可以想象，它的主人早已是一堆白骨，也許它自己也行將走向生命的盡頭，堅持就意味着還將繼續忍受風霜雨雪、酷暑嚴寒，飢餓疾病的摧殘，甚至暴屍荒野慘景，然而它卻絲毫沒有動搖！

　　在我們依依不捨將要離開時，斜陽頑強地穿透厚厚的雲層，輝映着貓兒那瘦弱的軀幹，它似一具定格的標本，雕塑般佇立在洞窟口的山石上，如炬的雙眼，釋放出兩道不同顏色的光芒：一隻燃燒着紅色的希望之火；一隻噴射出綠色的生命之光！此刻，不時有陣陣勁風吹來，洞窟旁那根根去冬乾枯剛勁的瑟瑟荻花和叢叢今夏蔥綠蓬勃的萋萋野草，與貓身上灰白雜亂的茸毛一起搖曳，那貓兒也融入在草色中，構成了一幅絢麗斑斕、生動自然的生命畫卷！我不禁想起德國詩人海涅的小詩：青青芳草，迎風起舞，弱小的是生命，生意盎然……此情此景不由你不對這弱小生命肅然起敬！我放棄了強烈想帶它回家安享天年的打算：尊重它吧，尊重它對生命的堅守，尊重它對家園的堅守，尊重它對自由的堅守，尊重它對信念的堅守，尊重它對希望的堅守！

　　小小動物尚知以德報恩，尚有堅定的信念，可嘆我們自以為文明教化，主宰世界的人類，如今卻是世風日下，貪婪短視，唯利是圖，道德淪喪，信仰殆失！什麼假煙，假酒，假藥比比皆是；毒肉毒奶，毒米面充斥市場；地溝油，農藥菜不勝枚舉。看看我們的河流哪條不污濁？看看我們的天空何處還湛藍？看看我們的環境還有何處是凈地？看看我們的餐桌，還有什麼東西可以放心地下咽？！我們正為眼前的蠅頭小利破壞環境，貽害子孫，毀種滅群！而且也正遭受大自然無情的報復！據聯合國相關科研機構預測，若目前的狀況不快速、大幅改善，食物鏈的毒化，將使人類在十幾代后（不超過500年），男人將首先喪失生育能力，接着是女人，人類將遭自然淘汰；再則是現代文明的污染：拚命的消耗和排放，環境嚴重超荷，飛速形成的溫室效應將使氣溫驟升，臭氧層破壞，紫外線肆虐，其結果是兩級融化，將有與中國相當面積的凍土帶，會釋放出10倍於地球現在的甲烷，硫化物等許多有害氣體；同時海平面上升，火山，地震，海嘯，颶風，塌方，泥石流及水災，旱災，火災等災難常態化，到時地球將被毒氣包裹。這將更快地只需50年時間，人類就篤定滅亡！（其實這次地震本身，就是短視的當權者為政績工程，在地殼斷層帶的長江中上游大興建水利，勞民傷財且不說，由於大面積水面抬升，斷層受重劇增，長江上游那脆弱的喀斯特漏斗地貌山體遭嚴重破壞，生態，氣象，地質災害頻發，可以說三峽大壩就是造成地殼受力失衡最終誘發大地震的最後那根稻草。它不過是中國版的尼羅河大壩！）更有甚者，兩級融化造成兩級失重，可能導致大面積火山、地盾發生甚至地球的極跳，那人類將在瞬間覆滅！據有關學者對黃金帶以下的遠古地質積澱層考證推斷，在五次大滅絕前，地球就曾進化出類似人類的高度文明的生物，而最終導致他們滅亡的原因竟然是高度文明后的私慾競爭，造成核戰失控，全球毀滅！貪婪短視，高度文明的人類啊，難道也難逃宿命，遭此浩劫？

　　地震很可怕，它毀滅了我們無數的家園，我們無數的村鎮和城市，我們無數鮮活的生命！然而比地震更可怕的是我們自己精神聖殿的坍塌，我們人性的泯滅！人類的道德倫常，自己不能傳承發揚，卻被低等的小動物堅守着，作為萬物之靈的我們，是何其的諷刺和悲哀啊！

　　貓，不懂這些，可它堅守着；人，懂這些，卻在毀滅着！

　　二0一一年六月九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