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如花般燦爛

　　————其實我們都是一類人，害怕孤獨卻置身於孤獨之中，喜歡微笑卻沒有人願意欣賞。

　　劃開車窗，聆聽火車穿過風的聲音。我去往的地方，經過你在的城市。

　　就像坐上時空列車般，我陷入回憶，回到了從前。

　　......

　　還是小學將要畢業的時候，你彷彿憑空出現在班級里。一聲不哼，靜靜坐在我前面。我知道，你是班主任所說的插班生。

　　用現在的話來說，我當時就是大眼睛控和酒窩控。很不幸，這兩點最吸引我的地方你都擁有。我想，你笑起來的話，酒窩會非常可愛吧。可惜，你面無表情，不是漠視，而是不開心，我能感覺到。

　　你盯着黑板聽老師講課，直坐着，一動不動，彷彿不在意別人好奇的目光。

　　課間，其他小朋友都出去玩耍，教室里就剩我們倆。而你，還是坐在那裡，看着書，那一頁從來沒翻過。

　　即使不敢和你打招呼，那就陪你一起坐在教室里吧，這樣我們都不孤單了。

　　就這樣，直到畢業，我們都沒有說過一句話。

　　接下來的三年裡，我們也沒有再見過面。我時常會想起你，想起郭沫若的那首《再別康橋》。

　　高中入學，我習慣性選擇不起眼的座位，最後一排靠牆。靜靜的看其他同學有說有笑，有時候真的很羨慕他們，初次見面就可以打成一片。而我，就是這麼格格不入，至今也沒有一個朋友。

　　人的第六感確實很奇妙，我莫名地抬起頭往門口看去，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了，可是臉孔卻又如此陌生。我不敢確定那就是你，因為此刻你的臉上掛着微笑。

　　無數次想象你笑的樣子，出入不大，酒窩真的很可愛。

　　你發現我的眼神，對我笑了笑，點點頭。

　　我怔在座位上，周圍的喧嘩彷彿消失，只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已經習慣不知所措的我，此時又將這個詞語表現的淋漓盡致。

　　你的出現並未引起太多人注意，因為你不是那種一下子給人眼前一亮的女孩。

　　現在的你，讓我陌生，讓我嫉妒，讓我憤怒。 病態的心理，讓我覺得這些都源於你的微笑。

　　為何你變了，為何你會微笑，為何我們之間唯一的共同點沒有了。每當想起你，就不會孤單，因為我心裡裝着你。那，現在我又要開始一個人忍受那種痛苦了。

　　你走過來，保持着微笑。你的每一步，我的心臟都跳動10次。

　　“你好，沒想到還能見到你。”這是你對我說的第一句話。

　　“嗯。”我用鼻音回答你，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次對話。

　　你在我身旁坐下，我習慣性的往外挪了挪，覺得不妥，又挪了回去。

　　很快，你和周圍的同學熟絡起來，有說有笑。這讓我的心裡更加難受。

　　排座后，你我沒成為同桌，讓我心裡鬆了一口氣，也有一點小失落。

　　之後的兩年，你見到我，都會微笑打招呼，而我只是一成不變的點頭示意。這兩年來，對你種種矛盾的情感，就像幾股繩索捆住我的心臟，越來越緊，越來越疼，然後漸漸麻木。還好，你始終在心裡，沒有想象那樣又要開始承受孤獨的痛苦。無論任何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唯獨這個。

　　高三，學校按成績開始重新排座位，你我成績排名很接近，成為了同桌。當時不知道是什麼心情，是好？是壞？真的不知道怎麼形容。

　　下課後，你拿出一本黃岡練習冊，問我會不會這道題。我大概掃了一眼，是道物理題，還算有些難度。我思考了大概半分鐘的時間，然後把整個解題的過程寫在紙上，不下50行。

　　你一直看到我把最後結果寫出來，興奮地說，“我就知道你的實力，不可能考出這種成績。”

　　我不解的看着她，突然想起來，我們曾是一類人，她也肯定有類似的經歷。除了她，沒有人更了解我，雖然目前為止我們倆的對話不超過10句。

　　學習，是我唯一可做的事情，也是唯一能讓我暫時不寂寞的方法。於是，我拚命學習，無論什麼時候，什麼地點，不知道多少個夜晚，我在書桌上睡着。

　　我平時考試的成績屬於中等，是我故意這麼做的。因為成績太高或者太低，都容易引起別人的關注，而我恰恰最害怕的就是這樣。然而小升初、初升高的考試，我的成績都是全校第一，這也讓許多人感到詫異。

　　那時高中的課本我不知看了多少遍，習題也不知做了多少本。 高中這點知識，對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挑戰。

　　“以後每個周末，我都去你家，你給我補課吧。”你用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我，我心裡一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習慣抵制和別人接觸的我，竟然點頭了。

　　周五放學回到家裡，不足10平米的插間，一個破舊的木床和一個破舊的書桌是唯一的傢具，一盞檯燈和一台收音機就是唯一的家用電器。這比趙本山原來家裡強多了，他只有一個手電筒。

　　明天家裡將迎來第一位客人，我把整個小屋擦了又擦，每一個角落都收拾的一塵不染。

　　晚上11點，我躺在床上，打開收音機，收聽情感訴說的頻道。聽着他們訴說自己悲情的遭遇，有失戀的，有家暴的，有朋友間矛盾的等等。我心裡總是想，至少你們有愛人，有家人，有朋友，你們還有什麼不滿足嗎？

　　我習慣早起，去公用廚房把一天的飯菜做好，都是些素菜。平時上學的時候，早上吃一些，然後往飯盒裝一些中午吃，最後還要留一些晚上回來吃。

　　上午九點，你準時到來。掛着標誌性微笑，打量我的小屋，說：“不錯嘛，比我以前的家好多了。”

　　我的標誌性表情，就是沒有表情。你似乎不以為然，從書包里拿出一本數學教材放到桌子上，說：“開始吧，我們的高材生。”

　　我把解題步驟詳詳細細寫在草紙上，你認真看着，皺了皺眉，指着一行說為什麼要這麼寫呢，然後在旁邊寫上一個式子。

　　我說，“不行，未知數不知道是否為零，不可以當分母，所以要先判斷。”

　　說完這句話，我們倆都驚呆了，這絕對是我十八年來說過最長的一句話，毫不誇張。

　　就這樣，你指出問題，我就簡單講解一句。到了中午，聽到你肚子咕嚕咕嚕叫了一聲，我什麼也沒說，悄悄去廚房把菜熱一下，然後端進來。一盤炒豆角，一盤西紅柿炒雞蛋，一碟鹹菜就是今天的午餐了。

　　你夾了口豆角放到嘴裡，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嗯，你的手藝這麼好，跟誰學的？”

　　我搖搖頭，心說，自從小學一年級起，就自己做菜了。聽到你這麼誇獎我，心裡還是有些小得意，這種感覺應該這麼叫吧。

　　在你讚不絕口聲中，我們一起收拾完碗筷，你不顧形象地打個飽嗝，說：“天這麼好，咱們去公園逛逛吧。” 然後拉起我的胳膊，我一下子條件反射似的甩開，突然感覺自己動作大了一些，非常尷尬的道聲歉。你笑了笑，說沒關係。

　　我很自責為什麼反應這麼強烈，你似乎看到了我的心思，依然再次伸出胳膊挎着我，這次我沒有躲閃。

　　公園就在附近，可是我從來沒有去過，人多的地方讓我很不自在。三月份的氣候很舒服，春風拂面，鳥語花香，今天才感受到這兩個詞語的含義。

　　你走到桃樹旁，摘下一朵粉紅色的桃花，舉到我面前，說：“聞聞看香不香？”

　　我湊近鼻子聞了聞，不知道是花香，還是你手指的香味，不過確實有種淡淡的清香，很好聞。

　　你看到我陶醉的樣子，露出了微笑，在桃花的映襯下。

　　雖然看慣你笑的樣子，可是現在突然覺得你笑得好美，如花般燦爛。

　　之後的日子裡，下課或者自習，我們一起探討問題。每逢周末，我們一起出去散步。

　　漸漸的，我的話多了起來，竟然也學會了微笑。

　　你把身邊的朋友推薦給我，我幫他們補課，和他們一起聚會，一起郊遊。就像吸毒者嘗到那種快活的感覺而不能自控一樣，我喜歡說話的感覺，喜歡有聽眾的感覺，喜歡和大家在一起的感覺。

　　高考結束后，你我都如願考入重點大學，卻在不同的城市。

　　離開這裡的前個晚上，我們相約在路邊的燒烤攤。

　　你說，是我教你學習，考上大學，決定了以後的人生。

　　我說，是你教我面對生活，面對自己，讓我找到了人生。

　　然後我們都大笑起來，聲音很大，笑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不管周圍的人看神經病一樣的眼神。

　　......

　　火車發出刺耳的鳴笛聲，停靠在你的家鄉、你在的城市，我們五年未見面了。

　　車站鐵軌的一旁，有一排桃樹，還是這個花開的季節，我深深聞着這股清香的味道。

　　隨着火車漸行漸遠，我彷彿在那簇桃花間看到了你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