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鄉的小路

　　我應徵入伍來到部隊，三年後，上軍校途經家鄉，組織上准許我幾天的探親假，使我第一次回到了闊別的家鄉。我坐着回鄉的汽車行駛到大隊小學校時，汽車已不能前行，公路已到了盡頭，呈現在眼前的是條一米見寬的泥沙小路。這條小路就是通往五華裡外我祖祖輩輩都守着的秀麗的小山村。

　　踏上這條小路，它依舊是那麼的熟悉與親切。我在這條小路來來回回走了十幾年，風風雨雨記不清走了多少趟，上完了小學和中學，它伴隨着我的成長。它的軌跡，它的風姿，它的容貌已深深地烙印在我的腦海中，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以致閉着眼睛走也知道哪裡是彎哪裡是坡哪裡有小憩的石板和遮蔭乘涼的大樹。

　　我的家鄉山美水美，風景如畫。站在家鄉那座名叫寨埂俚的高山上俯瞰小路，它尤如一條彩色的綢絲帶飄灑在家鄉土地上，把家鄉如畫的風景裝飾得更加秀美。小路在家鄉的這片鄉土上時而落在山腳時而繞過山腰時而穿越稻田，高高低低，彎彎曲曲；小路與流經村莊的小河時而並肩時而錯落時而交匯，相依相伴，纏纏綿綿；小路途經山邊時被鬱鬱蔥蔥的樹木遮掩得嚴嚴實實，濃蔭涼爽；小路途經稻田時兩旁生長着茂盛的小草，草叢中點綴着朵朵色彩斑斕的小野花，稻花香野花香沁人心脾；小路旁的小河，清澈透碧的河水嘩嘩吟唱着流向遠方，河邊長滿了不知名的水草，水中魚蝦成群，穿梭嬉戲，河岸上的各種樹木竹林枝繁葉茂，形態各異，相互謙讓，組成了最和諧的風景。

　　小路相隔不遠，可見先輩們在大樹下石壁旁用石板壘起的供路人和附近勞作的人們小憩的簡易場所，你只要坐下小憩，和風熙熙，愜意怡然；小路相隔不遠可見鄉親們用竹筒把石縫中汩汩而出的山泉水引向路邊，你只要喝上兩口，涼爽清甜。

　　這是一條無名的小路，在大小比例的地圖上都沒有標明它的路名，就連住在這裡的祖輩們也沒有給它起個名以流傳下來。但這條不足五里的小路卻被人們分成了十幾個路段，每個路段都有它的路名，如曬坪、橋董坑、大路俚、彎俚、石坎俚、井水窩、烏石古、楓坪俚等。這些路段名不知是哪朝哪代的先輩們給起的，流傳至今，沿用至今。我走在小路上曾經思考過詢問過為什麼起這些路名，無非是象形或喻物，比如“大路俚”，因小路進入村口時比較寬卓平整，故稱“大路俚”又如“楓坪俚”，因小路途經一片楓樹林，故稱“楓坪俚”。人們把這些路段名熟記於心。雖然這些路名滲入了許多方言土語，土得掉渣，但卻十分實用管用，只要小路上的大大小小事，說出路段名便知在何處，前後誤差不過幾米。小路多數時間是靜默的，但它永遠不會寂寞，它與這片土地的人們相儒以沫，肝膽相照。

　　我輕輕緩緩地在小路上走着，猶如與小路親密的交談着，談過去的往事，一串串一樁樁竟是那麼的清晰那麼透徹。

　　記得兒時跟母親去趕圩，母親背着我走在小路上，悠悠晃晃的好舒服。回來時，父親在公社下班后一道回家，我騎在父親的肩上，屁顛屁顛的好舒服。那時，感覺小路很幽長很崎嶇，卻絲毫不覺得害怕摔下來，那是因為有父母的愛心和力量使我有無比的幸福和安全感。我不會顧及父母腳下的路有多幽長多崎嶇，我好奇小路上的鳥語花香、花草林木、潺潺溪水，一切都是那麼的新奇和美好。

　　上學后與同學們每天在小路上往返四趟，在茁壯成長的歲月里，我們一路歡歌雀躍，忘卻了艱辛與疲憊，那是因為小路上有太多的景緻與趣事。我們喜歡聽那山間小鳥的啼鳴、草叢間蟋蟀的低鳴、田間青蛙的鼓躁；我們喜歡看蝴蝶在花叢中追逐嬉戲和蜻蜓在稻田中追逐點水；我們喜歡看生產隊里一群群肥壯的牛羊在路邊低頭啃吃青青嫩草；我們喜歡看鄉親們在稻田裡四季忙碌勞作與豐收；我們喜歡一路追逐打鬧玩種種遊戲創造屬於我們自己的歡樂；我們在小路邊採摘野果在路旁的小河裡釣魚摸蝦在山野中幫生產隊牧牛放鴨；我們在假期里跟着鄉親們沿着小路下地學幹活湊熱鬧聽他們講那村裡久遠的故事......。

　　我們在小路上也常常遇到意想不到的險情。每逢刮大風下大雨山上的滾石路邊的塌方會讓我們險象環生。一天中午，天氣異常炎熱，我和小夥伴們在上學途中偶遇一條盤踞在樹蔭下乘涼的蛇，它體型碩大，全身黑亮，捲成一個大盤，挺起二尺多高的身子，口吐紅信，擋在路中央。我們對峙了許久，但它絲毫沒有退卻的意思。我們退避遠方投擲石塊，它不僅不溜之大吉，反而奔着我們追趕過來。我們撒腿就跑，一路狂奔，氣喘唏唏地回到家中，以致晚上做噩夢，白天不敢上學，三天驚魂未定。

　　我還記得小時候我時常帶着弟妹在村頭的路口向著蜿蜒的小路昂首眺望，期盼父親從公社下班回來，他會抱着小的接着大的回家然後給我們每人一個噴香的蘋果或別的什麼小食。有時，我們等啊等，小路上始終不見父親的身影，只好怏怏回家，傷心得想哭。

　　啊！這就是我家鄉的小路。這就是從遠方通往我生長的小村莊和從我生長的小村莊通往遠方的小路。小路烙印了我無數的腳步，見證了我的成長的歷程，記載了我多少童年的趣事和歡樂，承載了我多少希望與夢想。小路雖小，但在我的心裡，它就是康庄大道。因為，我就是從小路一路走向外面的世界走向希望的康庄大道。

　　從我離開家鄉的那年起，很少在家鄉的小路上行走了。每隔一兩年回鄉探親走在小路上都會勾起我無究的記憶和感慨，每當我從小路走到村口看到村裡升起的裊裊炊煙都會讓我感受到那濃濃的鄉情親情和家的溫馨幸福。

　　如今，家鄉的小路已變成的寬闊的水泥路，那過去的小路依然深藏在我的記憶中。

　　我眷念家鄉，眷念家鄉的小路。

　　歡迎到我家來做客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