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和酒

　　母親和酒

　　母親的身體沒得說，家裡家外的活，從我懂事起，父親就沒一樣能勝過她。

　　母親第一次喝酒，是在隊里吃聚餐，我真真切切看着，碗里被會計和隊長兩人倒滿，而且坐在全是男人的一桌，他們都讚歎母親，不管是蒔秧還是鋤田，樣樣快處處好，特別能幹，一點不輸男人，能和男人的工分一樣，一點也不要打折頭，母親靜靜喝着，到結束收拾桌子，這一碗不知名的白酒，就沒有剩下。

　　教書的父親只有個沒有膘，一副不禁風的身板，挑擔遠不及母親，家裡的農田，除了兩畝近些，不用下船運送外，其餘的很不方便，但母親不急，有田種還怕遠近？農忙學校也忙，因而母親並不指望父親幫忙，她往往早晨下田去幹活時，就一道把飯菜也帶到田頭，說免得來回跑，把時間浪費在路上。

　　母親的手很粗糙，我們幾個兒子，都很少由她來摸臉，記憶中母親的針線活，很普通一般，也許是她沒時間織毛衣，所以我們沒穿過她親手織的毛衣。

　　母親一直養兩隻母豬，幾頭肉豬，家裡最大的景觀，是有六個豬圈，不過每天的糞料，母親處理的很清爽，養殖收入，足夠我們開學念書的費用。我們在家時，母親總叫我們先吃，等她幹完活，就坐在灶台邊，倒上酒伴着我們的剩菜，一口一口呡着，鄰居們來玩，總要搶着幫倒酒，母親便推脫，或許也是象徵性地阻擋，故而有時會喝得多些，大家開玩笑的說，生女兒有酒喝，你生的全是兒子往後沒酒喝的，還是現在多喝點吧，母親望着我們，一味地笑，父親也默笑不吱聲。

　　當我們一個一個出道，結婚成家時，母親更是大忙人，不是這邊要叫就是那邊在喊。還債，好像是母親時常念叨的話題。等小弟結婚後，村上人都感嘆她，你這偉大的母親不容易，她又呵呵笑，搖着頭，有時兒子們一起回家，幫母親倒酒，父親卻提醒少倒點，少倒點，母親望着父親，你這老頭子，沒事沒事我知道。

　　生活好景並不長，父親的的確確病了，做了大手術，一躺就是大半年，家裡醫院母親兩頭跑，我們的照顧她又不放心，還說沒她料理的周到。此後，母親喝酒時斷時續，她把重心又轉向了父親，許多時候半夜三更都得起床，那一年母親56歲，為了父親，母親把近的責任田留給了別人，遠的怕人家沒耐心種，吃不了苦，不會種好。

　　不吵架的父母卻分床了，而且是母親強烈主張的，她說自己呼聲響，喜歡翻身，會影響父親的睡眠。偌大的房屋，就這樣各睡一間，但十多年下來，母親和父親一起牽手散過的路，已很長很長。

　　今天母親來玩，我說如今你來一趟真不容易，趕緊要去買幾箱啤酒，再拿一箱好白酒，可以帶回家慢慢喝，母親輕拍着我手臂，如今我血壓忽高忽低，不太穩定，醫生建議最好別喝酒，我還得照顧你父親，喝了酒就貪睡。

　　我默默地望着母親，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