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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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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和水 標籤:父親的病

  江西橫峰黨史辦 李文旺

  老家在水鄉,父親和水的關係更是密不可分。

  1968年,那一年我三周歲,父親被選為貧下中農代表好幾年了。別看當這代表是個無足輕重的身份,在四類分子看來,能夠作為貧農就已經很光榮了,更何況是他們的代表。父親到過附近的幾個大隊做“憶苦思甜”的講演,那時候,沒有文化的父親也許很榮耀過一陣。

  為了重用這個講演很不錯的貧農代表,公社的領導把父親叫去,問他什麼文化,父親只得說文盲。領導覺得一個文盲,就是“憶苦思甜”做得再好,也不能起用,但是,總得表示一下吧。於是,領導就和村裡的幹部打招呼,說要對我父親在分工上照顧一下。公社領導的指示在村領導眼裡如同聖旨。父親很快被分配做村裡的放水員,也就是把抽水機抽上來的水放到該用水的田塊去,不急着用水的田塊要挖上土堵住。看起來,事兒也不少,可是,和那些彎腰弓背進行“搶種搶收”的社員比,父親是輕鬆得多的。這活因為輕鬆,常常招來個別人的妒忌。

  好在父親命好,第二年,我大哥去部隊參軍。在那很少有大學生的年代,去部隊成了農村無上光榮的事。父親又多了一項政治榮耀————軍屬,他那放水員的位置坐得更穩了。就這樣,到1982年實現生產責任制時為止,父親在農村放了十四年的水,也算是最最基層的老水利人了。

  父親做事很負責任。聽媽媽說,有一次,一個暴雨驟至的夜晚,外邊伸手不見五指,傾盆大雨打得房子上的瓦片叮叮作響,父親扛着一把鐵鍬出門。母親趕快給他披上蓑衣,他馬上就消失在黑夜的大雨中。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走了兩里地,迅速堵住了通往秧田的水口,因為秧田水太多會爛秧,還白白浪費水。

  1978年,十一屆三中全會召開,我國徹底從政治上擺脫了“文革”的影響,賽龍舟的活動再度興起,父親荒廢了十幾年的特長————給龍舟敲鼓的活兒又有用武之地了。從此以後的端午節,父親幾乎都是在水上度過的,父親種田沒什麼特長,但是敲鼓卻名聲在外。我們村裡的龍舟也常獲得頭籌,有一次還在全縣得了第二名。全縣有四千多個自然村,有一大半村裡都有龍舟,可見這個第二名是多麼來之不易。一直到2002年為止,村裡人告訴我這個遊子,我父親每到端午節那天,幾乎全身是水。

  1998年,父親在深水中救起過一個女孩,那孩子的家裡千恩萬謝,父親淡淡地笑着說:“我這條命也是人家從水裡撈起來的。”

  父親的話是真的,因為他一輩子也不知道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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