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丈量的是生命的長度（系列四）

　　代書日記——生命的最後留言

　　玉梅女士因肺癌住進了我們醫院，我第一天查房時看到她談笑風生的與患者交談，就覺得玉梅是位知識女性。借醫生給玉梅姐姐會診的機會，我和玉梅進行了親切的交談，果然不出所料。玉梅是學中文的名牌大學生，退休前在機關從事檔案管理工作，發表過很多有建樹的論文，閑暇時間就是讀書和寫字，據說還出過臨摹字帖，楷書很有功底。

　　不知為什麼，一天見不到玉梅心裡就空空的，憑我十多年的經驗，她隨時都會離來人間。可是從她那樂觀的態度看，很難想象她會在家人不知不覺中離去，沒有痛苦和悲哀，有的只是對親人的不舍和對生活的熱愛。

　　我和玉梅的緣分僅有15天而已，可是這15天卻讓我終身難忘。

　　玉梅的身體異常虛弱，每天都在咳血，可是她強忍着病痛把笑臉展現給我們、家人、及病友。家人始終告訴她是肺氣腫，很快就會出院的。玉梅卻樂觀的對我說，我知道我得了不治之症，大家都瞞着我，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要為自己寫一篇悼詞，可是我不想讓兒女們提前為我悲傷，因為他們都是有身份的人，工作相當忙，那樣會影響孩子們的工作。只求你一件事，我死後把這份遺書交給我的孩子們，記住我死後你在打開……

　　這一天是玉梅住院的第15天，玉梅和往常一樣與我聊人生、聊工作、聊未來和明天，我一直陪玉梅聊到凌晨3時，漸漸聽不見了玉梅的呼吸。我以為玉梅睡著了，輕輕地推了一下，又摸了摸她的脈搏，玉梅的心藏果然停止了跳動，我引不住淚水流了下來。我從醫15年從沒有見到這麼讓我感動的癌症患者，當死神的魔爪象她襲來，他從容地面對，在家人還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她不辭離別，這怎能不讓人緬懷？她畢竟剛過天命之年。

　　我和醫務人員把玉梅離去的死訊，報告了家人，取得家人的同意后，我們為玉梅穿了壽衣，后又將玉梅的遺體和遺書送往離醫院100多裡外的老家。

　　玉梅的追悼會沒有人通知，竟去了1000多人。此前，沒有人能想到玉梅遺書的內容有大量的篇幅是對白衣天使的歌頌。我一次次的哭出了聲，在所有的哭聲中，也許，白衣天使的哭聲多了一層含義，那就是苦辣酸甜交織的幸福。

　　是范院長陪我渡過了生命的最後時刻，我沒有想到作為一院之長能在工作的百忙中每天來看我，每天還派心理醫生陪我聊天。如果可能的話，我想認她做我的兒子，他已經盡到了兒子的責任……另外，還請孩子們原諒我，我每天很生氣的攆你們，甚至是罵你們回去，不讓你們陪我，基於兩點考慮：一是怕你們看到我倍受折磨的面容傷心，母親要在孩子們的心中永遠留下曾經的美好形象；二是我怕你們過渡的憂傷會影響工作，世界上有那一位母親不愛自己的孩子啊……還有一點要求就是把我的骨灰撒在遼闊的草原上……這件事情過去了半年的時間，我和玉梅的家人和睦相處，成了大家族的一員，也了卻了玉梅的一樁心愿。

　　（作者：宋美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