遙遠的牽挂

　　江南江北的氣候，最明顯的是在春天從江北岸抵達江南岸的那一刻了。江北的樹枝還在沉睡，而江南的綠已經起床，泛上了樹梢枝葉點點滴滴了。站在江的南岸，春風習習，綠意絲絲。春日裡江南的微風，猶如一位少女的擁抱，輕輕地、柔柔地而且暖暖地，是那樣愜意那樣舒暢。

　　我不知道北方人是否如我一樣，也如自古以來的文人墨客一樣，迷醉着江南。但我的確是投入了江南，盡情地去感受江南給我的擁抱。

　　江蘇高淳縣的一個法庭，座落在一條河的岸邊。綿延的河流，盛滿溫柔，河邊的水草已經青綠怡人，水鴨排排，入水驚魚；放眼遠眺，只見翠竹偶現，鄉村炊煙也帶着無比的親切；路邊的白楊率先宣告它已領春潮，用那些剛剛舒展的嫩葉在春風裡自由的伸着懶腰。這綠中透黃的葉兒是那麼自豪，在陽光里是那麼悠閑自在。

　　春塵不往桌沾，自有春風時時掃。法庭里的擺設也是非常整潔。休庭的時候，我到了法庭的小院里認認真真地看。法庭的小院修竹几行，在春風中搖曳；法官們平整出的空地，栽種了些青菜，菜畦清晰分明。緊靠菜畦的南邊就是小溪一淙，流水潺潺聲不時入耳。由此，看出了法官們的閑情逸志，也似曾看到他們釋卷后在這田園休閑的身影。

　　我突然間被菜畦里的一株不知名的小花吸引住了。它根部距地面的部分是一片又一片的黃葉，分明還留着冬的痕迹；根部的節處，還有着一處傷害，那分明是折斷後重新生長的記憶。看到它的傷痕，我突然心痛無比。誰說草木無情？草木也有自已的生命，草木也珍惜它的春天。或許，那個寒冬還令它心有餘悸？然而，春天必竟來了。在它朝着陽光的地方，在那個最尖的尖芽上，已經飽滿了春的滋潤，似有春露滴出枝蔓，不消幾日春陽，它就會枝蔓綻放了。只是它在這個春天裡還是那麼羞澀，欲語還休。因不知名，所以我就從內心裡開始對它呼喚：親愛的東東，為什麼不忘記那個殘冬，盡情地擁抱這個春天呢？快快地忘記冬天吧，在這個春日裡綻放你的風采！

　　我在想，我該與這小東東該是何等的緣呢？我來自千里之外的山東，而它在千里之外靜靜地等我，等我與它這一次無約的邂逅。在此之前，一切沒有跡象，就這樣讓我面對它時突然心生憐惜。

　　它似乎知我心，有了感應。居然隨着春風向我搖搖身軀，以作示意。它的這一點反應更令我憐愛有加。親愛的小東東，難道你知道有一個世間的人對你憐惜嗎？難道你也懂得人間真情的可貴？對着它的反應，我決定把我生命里的情感從我的肉體傳遞到它的枝枝蔓蔓，陪它四季。

　　看着我在庭院駐足，法庭里的書記員過來陪我。當我向他請教時，才知道我稱為東東的小花是南方特有的一株吊蘭。它有着頑強的生命力，但是要有人去精心呵護。否則，嚴寒的冬天，會令它枯萎。它有着舒展且長長的枝蔓，枝蔓上纏着的綠葉，錯落有致。到了夏季，它的枝蔓就青翠欲滴，給人以無聲的美感。

　　書記員拿了一個瓷花盆，欲將它栽種到盆里。我接過花盆，把菜畦里的土用手揉成粉末，在花盆裡鋪了細細的、鬆軟的土。然後，拿出了小鏟，遠離它的根直直地、深深地鏟下去，生怕傷了它。當我把它從菜畦的土地里捧出，用雙手捧着送入花盆裡的時候，我似乎感覺到它有了家的感覺：它的枝蔓堅挺，綠意更加怡人。我，不能讓它帶着冬的餘悸在這個新家裡生活，我除去了那幾片黃葉，只留一盆青翠，讓它生長竹的精神。

　　是的，當我把它放到法庭空調旁邊的桌上，再用噴霧器滋潤它的時候，它，已經燦燦地笑了。

　　我離開那個法庭，還特意地與它告別。雖然，這一次的邂逅是那樣的匆忙，但我的確在它的身上傾注了無比的情感。離別一刻，似與故人暫別的情緒又涌了上來：是我該留在江南陪它呢？還是讓它陪我渡江山東？罷了，一切都是緣份。就留份牽挂在這美麗的江南吧。

　　現在憶起，已經好多年了。現在不知我親愛的東東，在我千里之外的地方是否快意生長，永享春天？每一個風起雨注的日子，是否有人如我般對你呵護？如今冬又將至，我從肉體給你的情感是否能讓你抵禦嚴寒？我此時隔着空間的牽挂，你是否明了？

　　但願這份牽挂，能讓我的東東從心底里永生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