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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的殘像

手機:M版  分類:抒情散文  編輯:pp958

  從死亡的悲涼處開始不歸途,在重生的晨光里寫下不歸期,忘記回家的路的小孩,拾起遺落的殘像,凈不同軀體的靈魂,涅磐樂享,隨地而安。

  【從死亡開始】

  一直理所當然地,借用死人的過場,拿來訴說活者的衷腸,默然里靜想,那是殘忍又粗戮了多少年的一道傷。在生命對活着的人而言已是奢侈品的年代,卻時時不忘去聒燥地提醒死人,我們製造了怎樣悲哀的奢望。而現在的我卻依然免不去這自私狹窄的關隘,只希望土地下的腐化或不腐化的生靈能給予我最大的原諒。

  我們那麼時常地走在這片塵世的土地上,備來的親切感不是生的賦養,我們應該察覺到那是因為下面埋葬着一個我們經常性地想念又告別的人。也許我們都曾有過對不起兼夾的遺憾,但直到未來,我們才會從容意識到,最大的遺憾我們給了當初存在現在離開的人和事。當初的我骨子裡生來固屬的漠然,讓我以匆匆而又生澀尷尬的逢面告別了親近多年的祖母。我甚至沒來的及吶喊一場,她就在我的生命里生生剝離。那種疼痛任何時候想起都有刻骨銘心的清晰。然而我們在神的死刑面前從來都無力抗拒或證明,或許一直要到我們自身的死期,我們才能真正大徹大悟,原來地久天長,從來都只是誤會一場。

  以小人物的方式出生,活着,必將以平凡的結局死去。用無數次歷史的以及現實的人們驗證到的真理,可是究竟地很少有人願意踐行。才發現,在物慾外露而又橫行的塵世,還有許多事物比這來的蒼勁。心甘情願地固守一個平凡身份帶來的平庸,但堅決不能容忍貧窮。我們明白,我們作為人類這出波瀾壯闊的戲劇里沒有野心的小人物,必不能上演怎樣糾人心弦的角色。我們的到來以及逝去,都只是白駒過隙,只剩自己的白骨為證據而已。

  將來的我們會走訪多遠的土地,能去到多遠的未來,都是那麼的不確定。我們最害怕的事,不是獨自面對流浪街頭的黑夜,不是靠在墳墓心悸地做夢,而是,在偌大陌生的城市,收到突然來臨的熟人的死訊。現在的我已然開始明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說的人得經過怎樣的悲傷,以怎樣的立場,來訴說這句完整的無關痛癢。多年以後,或許我就那樣輕易地被告知誰故去的突兀,然後用片刻的時間去思考,去還是不去送他一場。我想大部分我還是會去的,以奠念死者該有的模樣別上胸花,佩上平靜臉上淡淡的哀傷,以黑白色調渲染死亡氣象。除去這份簡單的悼念之外,我又覺得自己殘暴不堪。如果只是用活人的心態,那是宣洩純粹的情感,但並不能真正理解死者。我的殘忍在於用每個在我生命中過往的人來提醒自己,我還是活的坦坦安安。誰都可以給我一句叱吒罵語,我偶爾這樣想起的時候,連我自己也允許看不起自己。曾幾何時,我有了這樣的心機。

  最後的我,將由別人來埋葬。現在的我,對於生命給予的一切奢侈,都能從心而覓地怠盡無餘。很難想象,自己會死於非命,天災或是人禍,都無法迫近。拾遺生命的小心翼翼,誰都會有我一樣的感想。小七說,至少我們還沒有衣不蔽體、食不果腹、舉目無親,所以我們沒有資格選擇難過,我們還能把快樂演繹的源遠流長。我們仍需生命的繁華簇錦相擁,即使歲月和生活以刻薄荒蕪相欺。從今天起,我要面朝大海,春暖花開!

  【誰的墓畔前該奏響哀歌】

  在敘述一些赤裸而又真實的過去和回憶前,我們都會困頓一番。生怕驚醒了回憶里曾經的人和事,然後生活以不幸為代價再欺辱我們一次。而現在,伴着即將敲響的黎明鐘聲,我願意以承擔一切的胸懷,把所有悲傷的過往拿來放逐。回不去曾經誰的故事裡有蕩氣迴腸、悲情萬場,早已被歲月刻磨成風輕雲淡。趁我還未老到只剩回憶,趁我還未喪失該有的感觀,所以選擇一次次用一段段文字的筆墨丈量悲劇色彩的濃淡。

  人們常說,人生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老來喪子,中年喪妻,少年喪母。而今當我把目光投向身邊,發現這些最痛苦的事即將養成一種習慣,對於上天這良苦用心,我們總是甘願無言抵對的沉默。如果所有這些都可以以這種方式理解,突然明白,我八歲那年舅舅的離世,只是上天為我外婆安排的痛傷,這最痛苦的事與所有人究竟只是短暫的相關。難怪這麼多年過去了,外婆早已變的神情麻木精神渙散,而當年其他的人依然生活的清晰淡然,亦如我這般。如果還有誰能讀懂外婆內心曾對生命所持有的一種絕望,我想,他們必定同樣的經歷悲傷。

  我不是一個男兒身,必將永遠不能理解中年喪妻是怎樣的痛感。但依着我旁觀的眼卻包容的心,依然能有所感受。彷彿失去相愛的樹,此後必無法在風雨中相偎相依。人生漫漫,找一個相知相許的人陪伴是難的,如能尋到必要備加珍惜才好。父母恩情隨處由來,無處不在,但同我們最親近的人必是伴侶。可曾想想,你們曾同榻而眠,同心而居,當有天旁邊空蕩蕩的,我們在夢裡亦有憂傷。我一直堅信,人生中真正能稱得上伴侶的只有一個,真愛也只有一次,如果你真正愛上一個人,那一定是一場靈魂的相遇。人在中年,如果突然失去真愛,那必是下半輩子舍不去的痛不欲生。對於為真愛殉身的一群人,以後我們都將沒資格去談。我們何曾有這樣驚破的勇氣捨生棄死只為愛一場。

  關於少年時代,該記住的人卻慢慢遺漏,不該記住的慘像卻根深立苗,驚悸萬象。如水一般清澈的女孩亦將在水裡永久長眠,那是我少年時代幻想里為榜樣的學姐。曾經論章樂道的同窗,因為意外事故,也匆匆停留離去的背影。現在的我,關乎他們的珍藏,就只剩一張蒼白底相。世界或許是沒有錯的,它沒能留住任何人的永恆,錯的是生命的脆弱性。因着這脆弱性,他們停居的年華如此短暫,而我們也有必要長期將小心細膩雋刻的漫長。甚至有時生命表現着極端,病魔的力量亦從來不肯安息。有人曾說,生命特有脆弱感的人那是因為被上天關注的過多。那麼大部分的人會不會有種由衷的慶幸,多虧自己沒那麼引神注目,幸虧自己沒有生成那樣一個薄如紙、脆如瓷、盛如焰的人。我為我曾經因為沒有收到邀請而錯過他們的葬禮歉疚不已,現在卻只能期許他們在天堂安好樂彼。我未曾慰問一句突然失去他們的父母親,未曾貼心同感中年喪子的悲喪。未曾在我活的安穩的日子裡送去一捧殘菊,未曾聲情並茂里狠狠懷想。我所有的只是滿腔感傷,只是用一支瘦筆漫寫,一段文墨祈禱。那些記憶距今已有十多年了,多虧了這漫漫的距離感,我平復我當年初經歷的徨恐和語無倫次,而今才敢拿來訴說。

  關乎死亡,每個塵世的人都有不可避免的痛楚。那痛楚,或清晰,或模糊,或深刻,或淡薄,牽縈在我們回憶錄和夢境中。蘇格拉底曾在離去前高呼:分手的時候到了,我去死,你們去活,誰的去路好,唯有神知道!殉於正義與藝術的人,我們有絕對的理由堅信,他們和藝術一樣長久。人們總會以各種方式各類情感將他們記住。

  在這世上,如若還有一片土地不曾被污染,那是葬滿故魂野去的青碑古墓。死人的心永遠是最平靜安寧的,不再為俗世功利熏心,不再為生命存活碌碌而走。白雪墓園亦是它最真實的寫照。所以無論一個曾經活着的人多麼罪惡,多麼厭惡,一旦他死去,我們就要開始選擇原諒。

  生命應當真是純然的分剝成兩部分的,一份是我們自然性的肉體,一份是我們追求境界的靈魂。既已生,便長存。死不緊不慢,不慌不亂,它就在那裡。生命就像母親肚子里接近流產的臨界點,我們能夠用它孕育希望,也可能不經意遺失它。慢慢走,怯步行,我希望每個人都能見到明天的太陽,希望每個人都能在人世堅持生命的執念,直至至死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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