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啊搖，搖到外婆橋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橋下橋影隨水動，水中流水響叮噹。我在溪邊踩月亮，外婆山上喊山歌。踩得月亮滿河轉，喊得山歌漫山游。哎呀呀！哎呀呀！追得月亮滿河轉，趕得山歌漫山游。

　　人小的時候，都喜歡串外婆家的門，有時還特喜歡地賴在自己的外婆家不回。其原因，與自己的娘親有着直接的關係。外婆家嘛，是娘親的出生地，是娘親自己的娘家。無可厚非，娘親自然是喜歡走自己的娘家了。

　　俗話說得好：寧可要一個討飯的娘，也不要一個有錢的爹。確實，在孩子們幼小的心靈里，溫柔的娘親總是比不善於在臉上表達出感情的爸爸要親近多了。自然，就行成了這樣一種習慣：娘親到哪，孩子們也總是跟屁蟲似地喜歡跟着娘親到哪。這樣，隨着娘親到娘家的經常性的出入，甜甜蜜蜜的外婆家也總是格外地喜歡自己的親外甥。於是乎，無形中就慢慢地讓孩子們也喜歡上了自己的外婆家。

　　我也不例外，小時候不單是喜歡外婆家或賴在外婆的家不回來。而且，還是一個特崇拜外婆家的狂熱份子：只要和別人一爭長論短地討論外婆家，只要和別人眉飛色舞地比上外婆家，我就總是可以唾沫橫飛口齒伶俐地把外婆家說成是天下最美麗的地方。直氣得同伴看着我驕傲神氣的樣子而沮喪，直氣得旁人看着我幸福陶醉的樣子而眼睛生生地冒出火來……

　　是啊！外婆家這個名字，在純真的孩子們看來：似乎永遠就是一個神奇而又可愛的話題，一個古老而又永遠美麗的傳說。這不，在我兒時幼小的心靈上，外婆家總是我的夢想，我的期待：我心中理想的桃花源聖地。

　　外婆家，和我自己家的距離也不是太遠。騎車的話，也就四十分鐘的路程而已。然而，在我不懂事的時候，況且交通也不便利的情況下，我的感覺那是特別特別地遠。以至於老埋怨自己的娘親嫁得太遠了：上一趟外婆家也是那樣地舉步艱難。難道不是？坐兩毛錢的火車后，接上一毛錢的汽車，然後還要牽着爸爸媽媽的手，走將近兩個小時我總會哭着鼻子喊不走了的山路。難走哦：真的就好比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的蜀道。

　　在我眼裡，外婆家確實比上天還難：數不清的石梯上，走一步膝蓋一頂到胸口，人就像蝦米一樣成彎弓。走幾步張開口大汗淋漓地要坐下來歇一口氣，腳上抽筋似的疼痛。以至於，每一次到外婆家我就總是成為爸爸媽媽的負擔。然而，去：我是肯定要去的。至於，怎麼去那是爸爸媽媽的事。因為，走不動的時候，我就會立刻賴在地上放聲地大哭而總能達到自己的目的。有時，舅舅也會早早地趕來接我們。只要一到外婆家：我就是外婆家的飛天蜈蚣和山大王了。

　　要說外婆家，用美麗漂亮這幾個字來形容確實恰好不過。四周，有着很高很美的連綿起伏的大山，高聳入雲的大山上終年是雲遮霧繞，鳥飛獸叫。山上高大挺拔的蒼松翠柏，遮陽擋日漫山遍野翠綠的楠竹，各種奇形怪狀在雲霧裡若隱若現的大石頭，讓人美不勝收是流連忘返。站在遠處縱目一望：外婆家就住在藍天和山頂連接處的飄渺的雲層上。

　　其實，外婆家最出名的地方，應該是山後的那一年四季飛流直下的瀑布。清澈的瑩瑩的水從石壁上，從綠色的灌木叢中帶着原始撲鼻的芳香是鋪天蓋地而來，而又浩浩蕩蕩地奔向屬於它自己的未來的世界。六月天站在水邊，那一陣陣的水氣帶着無比的涼爽瀰漫著整個空間，沁人心脾是令人心曠神怡，久久地陶醉……

　　也許，是外婆家有着太多好玩的地方。又也許，外婆家是一個能夠集中展現我的權力和才華的地方。因為，每次一到外婆家，我總能獨斷專行發號施令地集合起老表們的隊伍，把外婆家是鬧得天翻地覆，雞犬不寧。而居然外婆還老是不停地誇我：就我禮貌、懂事和能幹……

　　我小時候很大膽很調皮，但確實是非常精明的。這不，嘴巴老是甜蜜蜜的外婆前外婆后地叫，直騙得外婆笑眯眯的總是有東西拿出來給我吃：油炸的門板上貼布擀出來的加了橘子皮的那薄薄的薯片，悶在罈子里的甜而帶一點點酸的泡菜長豆角，外婆在山裡的栗子樹下撿回來的那已經炒熟了的留下來的香栗子……

　　而外婆家最好吃的，應該屬於那在草坪里、山頂上、石頭岩縫隙中又粗又長的澱粉特別多的野葛根。這不，老表們揮舞鋤頭、鐵釺費九牛二虎之力地掏出來后，稍稍的洗一下就可以放在材火上燒烤了。燒火的時候，可是要講究火候大小、正好適當：火不能太猛，太猛的話就很容易烤糊。一糊，就會失去了它的原汁原味。但火也不能太小，時間長了的大半天的烤不出來地讓自己着急而又難受？那準定我的老表們就會遭殃了。因為，我會立刻跳起來地大罵老表們笨蛋：丟人現眼，居然連一節葛根都烤不熟？怪不得你們每次考試的成績都那麼差……

　　外婆，是一個個頭比較高的精幹的女人。聽外婆說，她年輕的時候是一個個高豐腴而且是遠近聞名的大美人。除了不認識字外，其它針線什麼的是樣樣都讓同齡人望塵莫及。外婆還說，她一生尤為值得驕傲的就是她自己的那一雙男人般的大腳。這不，只要是每一次說到這雙腳，九十多歲身體還健朗的外婆的眼裡就會自然地流露出那種久違的幸福的笑容。儘管外婆嘴裡的牙齒是已經掉了幾顆，但依然能夠從外婆臉上那帶斑點的笑容中，看到她老人家年輕時的那種個性女人獨有的倔強：為躲避女人流行的三寸金蓮，不甘屈服的外婆，硬是躲在山裡面的石頭洞里是好幾天地不回家。終於迫使外婆的父母親只好放棄自己的主張……

　　山外有山，天外有天。自己一天一天的長大，世界一年一年的變化，一轉眼，幾十年就那麼忽悠過來了。學校出來后，慢慢地就幾乎是消失了外婆家的印象。偶爾想起，也只是苦笑地搖搖頭罷了。

　　養不親的外甥，吃不親的外甥：看來這句話還真是畫龍點晴地說出了問題的關鍵所在。這不，儘管外婆還在世，儘管外婆已經九十多歲的高齡了。然而，由於自己忙於生計，加之自己到外面走動的時間多。所以，到外婆家去的次數也就是寥寥無幾。但是，儘管這樣，只要是我一到外婆家，外婆就還是可以老遠地喊出我的名字。然後，就緊緊地握住我的手。於是乎，我的眼淚和外婆的眼淚就同時從兩個人的臉上奪眶而去……

　　搖啊搖，搖到外婆家。荷塘荷花對風舞，石上石飛獅點頭。我在車上喊山歌，老表山腰砸鐵鎚。喊得山歌圍山轉，老表鐵鎚鑄銀河。哎呀呀！哎呀呀！喊得山歌團團轉，砸破鐵鎚鑄銀河……

　　看來，這一次見到外婆后，我一定要控制住自己的眼淚：別讓外婆傷心了……外婆呀，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