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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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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的春天 標籤:放牛班的春天

  在南方久了,季節的概念就會逐漸模糊,好像世上的季節只剩下了冬和夏。特別是廣州,雖然有花城的美譽,但一年四季的花兒,莫不都是人工精心培育出來的,雖然紅的也紅,黃的也黃,但碰不得,摸不得,更聞不得,溫室化肥營養液培育出來的花朵,蜜蜂都懶得采,全是人工雕琢的痕迹。我對南方春天的所有記憶,除了一年四季都有的綠色以外,就是夜半三更貓兒嬰啼一般的尋求幸福的聲音了。

  我在這樣的春天裡來到了首都北京。

  四月份的北京讓人眼前一亮,剛過了草色遠看近卻無的時令,眼前一片新綠,樹上也好,地上也好,到處萌動着生命的新色,嫩嫩的芽,新抽的穗,像新生孩兒的肌膚,嬌嫩含羞,讓人心疼心癢,恨不得湊上去親上兩口。

  朋友驅車把我拉到位於西山腳下的一排紅色建築群,這裡就是我的目的地。“祝書法創作培訓班圓滿成功”的紅色標語像波濤一樣在風中起伏,歡迎遠道而來的客人。簽到、交作品、領取房間號,一切順利。互相介紹、新舊相識、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新知故交,相談甚歡。空曠的大禮堂四面牆上陸續掛滿了五顏六色的書法作品,真草隸篆,各體兼有,人也越聚越多,標有姓名牌的臨時搭建的創作台上,早就擺好了墨、氈紙以及各式寫字用的紙張,顯示着主辦方的重視和工作人員的細心。

  按照軍事化管理的要求,我們被臨時編成三個班,一場別樣的戰役,就這樣無聲無息地打響了。

  來自特區某部的馬政是個年輕帥氣的小伙,和我同樣被廣東省書協丘仕坤副主席推薦參加培訓,加之又是同鄉,自然有很多共同話題,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朝夕相對的好朋友,一幅相見恨晚的模樣。

  或許舟車勞頓的原因,又或是水土不服,帥小伙剛到駐地便咽喉腫痛,隨之發燒、消化不良,陸續來襲,那就吃藥,不料矯枉過正,又開始拉肚子。真是個悲悲切切凄凄慘慘,人比黃花瘦。好在沒有冷冷清清,來自各路的書法名家的精彩授課和同學們熱烈的學習氛圍,沖淡了他肌體上的痛。

  帥小伙的“命運多舛”不止這些。來自特區的特殊身份使他成為大家關注的焦點,薪水、待遇是同學們相見必問的話題。馬政為此非常苦悶糾結。本是一場專註於書法本體創作的大雅集,不談書法,不談藝術,不談創作,人見人問月薪幾何的尷尬情景,讓他感到十分的掃興和無奈。

  當然,也有讓他感到愜意和舒心的時候,那就是每天晚餐后和我一起散步踏春。駐地院子里有正在盛開的桃花、迎春花以及鮮嫩的紅楓葉,草地上到處都是盛開的野花,陣雨過後,草地上升騰起的泥土芬芳沁人心脾,用踏春來形容再適合不過。這時候我才發現馬政還是一個植物學家,他幾乎可以準確地叫出我們看到的每一種植物的名字並如數家珍地說出它們的生活習性。在他的指引下,我認識了紫藤、櫻花、海棠這些擁有詩一樣名字的植物、樹木。呼吸着新鮮的空氣,沐浴着和煦的春風,我們興奮的像個孩子。這才是春天呀!號稱花城的南方大都市,除了木棉和紫荊那單薄的色彩,又有什麼呢?!

  在書法創作的觀念上我們還有着許多相似之處。培訓班開班動員大會上,來自宣傳部的李局要求我們珍惜當下,勤奮學習,認真創作,一天當作三天用。大多數同學都在學習期間踐行了這個要求,禮堂創作室的燈經常通宵達旦地亮着,同學們都在與時間賽跑,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榨乾”所有授課老師的藝術細胞並應用於實踐。我和馬政不然。我們主張應該有更多的獨立思考,不應人云亦云,更不應該採取苦行僧自虐似的修行方式,更不相信通過短暫的十幾天的手上運動會有什麼質的跨越。這個叛逆式的思想使得我們更加臭味相投。我戲謔大多數同學是禪宗的“漸悟”派,通過不斷的量的積累而達到質的提升。我們馬政是“頓悟”派,關上房門專等靈光一現那一刻的到來,我們就成佛了。

  於是我們倆個每天晚上都早早收攤打烊了。他身體不舒服需要休息。我關上門刻章。

  作為書法的傳承者,同學中也不乏顛張醉素一樣的狂人。據說有同學夜深人靜的時候寫的忘情,赤腳踏在紙上進行狂草,弄得兩腳烏黑,並被別的同學拍錄下來。非常遺憾,沒能親眼目睹他們醉人的創作狀態,但我有幸在一個清涼的早晨看到他們深夜創作的一幅作品掛在牆上,寫的弘一法師臨終前的千古遺筆:悲欣交集。字體介於行、草之間,用折磨毛筆的方式寫出,線條遒勁張狂,像是酒後所為。掛字的地方與二樓男廁緊鄰。或是下水道出了問題,男廁裡面飄出一些酸酸的類似酒糟的味道,和悲欣交集的墨的氣味交織在一起,着實令人悲欣交集。馬政說,不知弘一大師看後會作何感想。我竊笑。並為此發明了一個如廁別稱——“悲欣交集”,像旅人把上廁所叫作“唱歌”一樣,每當如廁的時候,我就招呼馬政:走,悲欣交集去!

  廁所設計很別緻,透明的玻璃窗使得裡面一覽無遺,好在是二樓,又是男廁,關注的人不多。裡面的人可以一邊減輕生理上的負擔,一邊飽覽窗外的西山風光。我對遠處的山景了無興趣,倒是樓下一棵大榆樹勾起了我對兒時美好的記憶。榆樹高大粗壯,正是開花的季節,因為長得像古時的制錢,老家把人把那花兒俗稱榆錢,小時候經常爬到樹上捋來吃,不用洗不用涮,即捋即食,漿甜如蜜,如果大人高興的時候,榆錢還可以夾雜在麵粉裡面做成又香又甜的饅頭。同樣的美好記憶還有槐花,可惜這次無緣見到。

  前來參加書法培訓的同學們來自各大單位,職務也有高有低,有白髮蒼蒼的長者,也有滿面青春的“痘士”。在這裡大家全都放下了身份、地位,回到了純粹的同學關係,為了追求那個共同的目標而走到一起。年紀最小的溫洗浪二十齣頭,寫得好一手狂草,二爨也寫的有模有樣,後生可謂。年紀大的老同志亦不甘示弱,和年輕人一樣臨池至深夜,學習態度謙虛謹慎,不恥下問,可敬可佩,結業考核的時候,他們除了拿出精彩的書法作品以外,還一邊撫摸着滿頭銀髮,一邊滿懷深情地吟誦考核所背誦的詩文:醉里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里分回下炙,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軍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結業考核的結果令人欣慰。不管是主辦方還是授課老師,臉上都堆了輕鬆地笑,在培訓結前的最後一個下午擁到大禮堂進行座談。再次看到心儀的偶像,同學們心情又是不同,全是結業后的輕鬆和興奮,紛紛與偶像合影留念。考核的結束也意味着我們這個臨時集體就要各奔東西。短暫的相處讓大家依依不捨。

  我也要回到那個高樓林立的像個巨大建築工地一樣的城市了。我來到和馬政曾經散步的地方,采了幾片紅色的楓葉夾在書里。我要把北京的春天帶回去。

  (2011年5月22日寫於廣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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