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另一面

　　后海。夜色中絢爛而又暖昧的酒巴街。老外們把灌醉了的中國女孩扛在肩上，塞進出租車，在北京昏暗的夜色中，絕塵而去。

　　對於一個民族主義者來，這是極其心痛的一幕。但從全球化或國際化的角度去看，只要不是強迫，任何人都有選擇的權利。后海這一幕，也只不過是奧運前夕，北京世俗社會用肢體語言接軌國際的一次預演。

　　國際化，為每一個人都帶來了無限廣闊的想象空間和實際操作空間。北京的午夜，寬闊的街道，急駛而過的車輛，青春和機會也像國際化的列車一樣稍縱既逝。如果不想落後，那就得趕上國際化的浪潮，順之者昌，逆之者亡。

　　陳冠中先生在《波希米亞北京》一文中說，北京人把漂亮的女孩叫“堅果”。撬開堅果的“最高效方法是錢，但如果你沒錢，在北京還不致絕望，最好是做老外，但如果你不是老外，可以試試做藝術家。”

　　如果不是讀了陳先生的這一篇文章，我對北京的另一面沒有足夠的了解。其實，在國家首都宏大景象的背後，北京的確是個最具世俗化氣息的城市。但這種世俗卻不是小市民的世俗，而是與全世界的文化、藝術結合在一起的草根文化與上流社會的默契共融，相互補充。

　　與后海相比，南鑼鼓巷更能體現北京的這種混雜氣氛。青磚小路、四合院，古老的民房，在紅燈籠高高掛。幾個老外坐在路邊的長條登上彈着吉他，含混不清的歌聲與酒氣加劇了夜色的騷動，吸引着“堅果”們不安份的目光。

　　藝術氣息濃郁的小酒吧主題鮮明，期待着與自己氣質相近的那一類人。狹小的空間，正好切合了在夾縫裡生存的那一部分文化迷戀者或流浪藝術家，對應着他們的逼窄的生存現實。酒吧的門口放着各種各樣的演出或展覽的小廣告，設計的別緻而又另類，先鋒或探索的氣息撲面而來，讓人禁不住感嘆——青年是多麼豐厚的資本。

　　主題鮮明的酒吧，泡在裡面的都是氣質愛好類近的人，一來二去成了朋友，有了朋友就有了關係，有了關係就有了發展的空間。說不定那一天，機會就找上門來，成功的可能也無限地展開。

　　朋友小張當年在廣東折騰過好幾個職業，沒搞出什麼名堂。我到現在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學什麼的，搞什麼的，但現在卻在北京正而巴經地干起了藝術。那天他帶着我去南鑼鼓巷，因為我們沒有明顯的主題，所以不斷地喝，不斷地換酒吧，才發現這條酒吧街是其他任何一個城市無法複製的。

　　第二天，在小張的邀請下，我去了趟他工作的東村藝術村。從我住的酒店打的，車費跳到八十元的時候才到了和他約好的地方。然後又坐着他的車經過了漫長的城鄉結合部，雜亂的街道，才拐到一條塵土飛場的土路。終於來到了目的地——東村藝術村。裡面的布局象任何一個南方小鎮上的工業園的車間。這些車間按面積劃分空間后，租給各地來北京闖蕩的各類藝術家，然後由他們自行裝修成工作室或展廳。

　　星期天，人很少。院子里很空曠，初夏的風在地上打轉。一幅北京天安門的巨幅背景畫掛在高牆上，讓人想起早年的照相館。那時，天安門是大家心中的一個夢想，但並不是誰都能去的，於是就站在這面牆前，表情嚴肅地照一張與天安門的合影，了卻一生的心愿。

　　再看過去，牆上還有各種塗鴉，宣傳畫，展覽的預告，全都充滿了另類與反叛的精神，充滿了對現實的反諷，讓人耳目一新。

　　頭一天晚上，我在南鑼鼓巷的一個酒吧里拿了一張宣傳畫。第二天下午，卻在東村藝術村的一個展廳里看到了宣傳畫作者的一個展覽。這個地方離南鑼鼓巷只少有五十公里，但是有一種含混不清的氣息將他們聯繫起來，這也許就是是北京另類生活的一個反映。

　　成千上萬的青年藝術家從全國各地投奔北京，但是他們租不起四環以內的房子，就集中在遠效的東村一帶，白天創作，晚上混跡於京城大大小小的主題酒吧，尋找各種各樣的機會，說不定幾年後就成名了，也說不定一輩子也人沒有成名，但北京給他們的心靈慰藉和希望卻永遠不會消失，讓他們奔波於酒吧和郊區之間，奔波於現實和理想之間，正如一首歌中唱道：

　　因為詩歌，我花枝招展；

　　因為快樂，我瘋瘋癲癲；

　　因為自由，我失去家園，

　　因為理想，我不會改變

　　藝術是一種特別的環境里成長起來的奇花異果，有了這樣的環境，奇迹無所不在。我堅信，處於現實和理想之間的東村藝術村，值得期待。在形形色色的長發與短髮之間，現在還留着小平頭的小張，也值得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