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有味是清歡

　　人間有味是清歡，林清玄說這清歡是“清淡的歡愉”。年少時我無法體味，想要那些動人心腸的感受：肆意的哭笑、任性的捨得、鮮明的愛恨、清晰的對錯……還有耀眼鮮亮的日子，以為，那就是人生最好的模樣。

　　————題記

　　初冬的霧天陰冷潮濕，路兩旁的樹榦上已看不見多少樹葉了，路人腳步也匆忙許多，一陣風吹過，令人又添幾分寒意。偶有一片葉飄墜，落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深黃、淺黃、枯黃、還有攙雜着綠的黃……季節交替如此乾淨利落，只剩青色的樹榦默默向著天空，多象過往歲月里曾經的某個夢升騰而起。

　　人近中年，漸漸察覺自己開始喜歡懷念過去，日有所思，於是常在夢中看見奶奶依然站在路口送我離開或等我回家。年少時早早跨出校門，在不同地方輾轉換着不同工作，以為那些熱情、那些自以為無悔的決定，那些隱忍或承受都是實現夢想的開始，是愛護親人必須要做的事。一次次離開，我輕易拋下奶奶長長的目光，儘管多年後每想起都淚不可遏，當時的我，卻茫然不知。

　　年少也感受不到時光飛逝，總揣想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渴望外面世界，沉醉每次未知的開始，嚮往濃烈率意的人生。會因每天一成不變的日子惱火，為虛榮故做矯情，羨慕別人鮮亮的生活，甚至因殘疾父母和清貧生怨……時光是個冰冷的機器，不會為紅塵悲喜所動，縱然那些意緒在我心底無數次往複，歲月已悄然滑過。

　　此刻想來，青春就那麼輕易被奢侈的揮霍去了，我一心追尋的濃烈和斑斕的生活，此刻卻變得如此蒼白。

　　故事長長短短，人生兜兜轉轉，漫長而又短暫的時光，在無法抗拒的命運中緩緩飄散。以為歲月無憂，沒想到早早就承擔生命輪迴的離散，送親人一個個離去；以為真情定有天長，卻不料變化來得更快，換來自己孤單行路；以為認真是人生可貴，不曾想反成所謂圓滑的阻礙。沒察覺從哪年開始？天變得高遠，心越來越小，夢不再虛渺，我只想緊擁着心底悲歡，眼前些微的暖。

　　從前那些渴望和所謂的夢想，倏然絕蹤，成長是最好的老師，不覺中深深改變歲月里的模樣，我也明白了何為清歡？

　　不會再對別人投去艷羨目光，不會盼望不屬於自己的生活，不會幻想一世無怨的情愛，不會再把自己設想成故事的主角……有時沒什麼事，坐在午後窗前晒晒太陽，寫上幾行散亂簡單的字句；有時故意偷懶，扔下要做的事出去走走；有時會靜靜懷想，奶奶暖暖懷抱父母寬厚笑容，淚流滿面沖刷心上塵埃；有時慢慢喝杯茶或咖啡，不再計較昨天吃了些虧。喜歡牽着女兒的手，慢慢走過街角，再放慢些腳步，站在某處靜靜聽：路上往來人語車聲，孩子笑聲叫聲……擊碎浮華喧囂，直到我的心裡。

　　人間有味是清歡，這些細碎的分秒光陰，反而讓我感受如此真實的存在和擁有。只在每個恍神剎那，看見命運與流年糾纏，看見悲歡幻化如蝶，飛過宿命的窗外。

　　天氣預報說有雨夾雪，我開始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