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碾房情絲(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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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碾房情絲(散文)

  □龍江老趙

  生產隊年代,每個小隊都有幾間供社員們磨面碾米的作坊,人們把這糧食加工的房子叫碾房。

  碾房,與屯子其它房舍一樣,土木結構。土坯壘成的平房,跨度約8米,延身約18米,凈高約3米。楊木檁子托着的樹桿薄,鹼土泥巴抹就的防水蓋,黃土夯實趕得溜平的地面,黃土泥巴抹得溜光的牆面,是非常寬敞、乾淨、適用的糧食加工的場所。

  碾房,其實室內不只是碾子,還有磨,靠牆還擺個風車子。碾子是石匠用花崗岩石材鑿成的,碾盤平平的,直徑有2米,厚度0。4米,中間安裝個軸柱,而碾盤上的碾砣子,有個木框,就象打場用的石磙子框似的,然後連接到碾盤軸柱上,糧食通過碾砣轉圈與碾盤之間的碾壓而造出米來;磨也是石匠用花崗岩石材鑿成的,直徑有1米,厚度0。3米,石磨盤上下兩片,下片固定,上片轉定,糧食通過上片轉定盤的磨眼吃進磨出面來;風車子是生產隊的木匠製作的,一色實木,由車身、搖巴、風葉、糧斗組成,半成品的米粒裝在風車的糧鬥上,通過手動轆轆搖的風葉扇片,把米粒的糠皮一點點吹凈。

  碾房的糧食加工藝流程,一環扣一環,非常科學和嚴謹。幾十年來一旦想起逝去的碾房往事,我就琢磨着這個難以解決但又並非難以解決的“迷”:我們的祖先,是誰發明了這些先進生產方式,解決了農民的糧食加工問題,又是誰編製出一整套流程方案,使之糧食加工程序近乎科學化、合理化?雖然我無法考究這個碾房始祖誕生在什麼年代以及它的演變過程,但我卻從心中真實地為廣大農民的聰明智慧所感動和折服。( : )

  生產隊通上電之後,記得象是七零年之前的事,農村的碾房就逐漸消失了,人們偶爾看見的只能是廢棄在屯外的碾砣子和磨盤了,而且砣和盤都分家了。轉眼碾房已逝去40多年了,但我還能十分清晰地記得生產隊碾房內具體設施和各種設備的使用功能。設施分佈為:磨靠門,碾靠里,風車靠牆邊。設備功能為:碾子,碾穀子成小米,碾苞米成苞米茬子,碾高梁成高梁米,碾糜子成大黃米;石磨,磨小麥成白面,磨大黃米成粘米面,磨苞米成苞米面;風車,供碾子碾出的粒狀半成品的糧食出風后出成品。概括之:碾子碾顆粒,磨盤磨麵粉,風車吹粒糧。

  碾房的糧食加工,全為手工業性質的勞動。碾子和磨的推動力是隊上的一匹老黃馬,不知疲倦地拉着碾砣和磨盤,按着一個圓點轉着圈。也不知是誰的發明,也不知是為了防止老黃馬偷吃糧食還是怕老黃馬一個勁地轉圈轉葷,人們給它戴上蒙眼,可能二者兼而有之吧。所謂的蒙眼,其實是用苞米葉子編的兩個圓罩,用繩子連接在一起,就象人戴的眼鏡形式差不多,但只要馬眼睛扣上蒙眼,不管多烈性的馬都得乖乖地聽話,那老黃馬更不其外了。

  石磨磨面與碾子碾米不一樣,而是用另一種方式進行加工,一個大潑籮,一個細面籮,石磨磨下來的半成品經籮一篩,細面落進大潑籮里。磨白面很費工,篩目又細,一半會篩不靠;但最累的還數黃面,黃米都是淘過的,篩目更細,且因潮濕面還粘篩目,如果是在冬天,時不時還得烤下籮底,要不烀住篩網目孔是不漏面的。

  碾房最繁忙的時候應是舊曆大年前。時光剛跨進臘月,碾房便出現欣欣向榮的景象。每個人每年30斤口糧麥子的三分之二,都要留在這個時候來加工麵粉過年,家鄉管它叫白面。磨白面,是個慢活,而且一個人還忙不過來,每家都得來兩至三個人,或上下班插伙互助。為了有秩序,不搶號,生產隊長把社員各家排成號,按着排號順序進行加工,白天黑夜24小時不間斷,歇馬不歇磨,好不熱鬧。

  一過臘七、臘八,屯子就開始淘米,給傳統節日又增添幾分年味,而且年味最濃的還數碾房裡。這年正趕上學校放假,碾黃米面的號排到晚上。我在家幫母親淘完米后,又到碾房幫父親忙碾黃米面。這已不是我第一次磨黃米面了,每年如果趕上,都必參加這場“火熱的戰鬥”。

  外邊天氣雖然很冷,滴水成冰,但碾房裡可熱鬧了,社員們按住址從東頭往西頭排號,暫排不上號的,就幫着排上號的籮面幹活,大家有時還說些農村“大實話”,惹出一陣陣笑聲。

  這個時節,是家鄉最冷的季節,素有臘七臘八凍掉下巴之說,而且碾房是個冷棚子,陰冷陰冷的。碾房牆上掛了兩盞馬燈,很是亮堂。為防凍篩底,隊長就讓保管員把隊上的大鐵鍋搬過來裝上一鍋豆桿火,即烤篩底融化,又供烤手暖和。屋裡黃米是熱的,冒着熱氣;面是熱的,冒着熱氣;篩底是熱的,冒着熱氣;人心是熱的,口裡噴着熱氣;碾棚里熱氣騰騰,我凍得象貓咬似的腳頓時也不冷了,象受了感染似一下就熱乎起來。

  母親在家等着黃面回來好發麵,我家磨完後父親急忙打發我用小爬溜把面拉回,他先留下暫為下一戶幫下忙。小爬溜拉着幾袋面,在雪地上是很輕巧的。我邊拉小爬溜還不時地回頭望着碾房拉磨的場景,眼前立刻出現那年母親與我推磨的往事。

  那是一個農忙季節,而農忙季節又是碾房的最閑季節,因是農忙,又沒有拉磨牲口,而在隊上“打頭”(領工員)的父親沒有“大餅子”(苞米面做的)吃那能支持住,媽媽喊我一起到碾房,用人推磨磨出一升苞米面。在農忙季節過去很久,父親才從我嘴裡得知此事。他對着母親和我激動地說:“有你們娘倆在,我幾頓不吃飯也能堅持住”。後來,我逐漸懂事方真正理解父親這句話意味深長的內涵,原來老爸爸說的是一種“精神”呀,雖然很樸素,但卻是閃爍着光亮。

  此時,媽媽從窗鏡上老遠望着我拉着爬溜回來,急忙開門出來迎接我和黃面。我看見,母親那腳步還象當年推磨時那麼穩重,眼眶不自主地流出眼淚。媽媽以為我的眼睛是讓風哨的,馬上用手幫我去擦。可媽媽那裡知道,我怎麼也揮不去她老人家當年推磨的情景,這裡包涵着母親對父親多麼深情的愛呀!

  母親幹活麻利,一會就把兩大盆的面發完。這時,父親也回來了,一進屋,沒脫棉茄克,他就一個勁地跟我和母親學着碾房裡的那些事。然後還象發現新大陸似的,小聲地、神密地向媽媽講起東院二丫和西院三柱子在碾房裡互相幫磨面的故事。媽媽插話說:“人家年輕人談對象,你老摻和啥”。爸爸解釋說:“我看這不者個柳子,躲開回來了嘛”。媽媽無語,會意地笑了。

  再見了,我心中的碾房!

  2012-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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