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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美麗如斯

手機:M版  分類:現代散文  編輯:小景

  摯愛如夏,透明的陽光里,又是一派碧浪翻滾的荷葉生香。好像舒捲了一季的等待,終於在這個美麗的歲月當口,尋獲了一次如痴如醉的邂逅。美麗如斯,像國畫中的工筆,若書法中的瘦金,翩翩而至,不帶嬌嗔,不攜珠玉,只採一片綠意而來。無須粉飾,更無須雕琢,只偎着一縷清風搖擺。為她而生的夏季,不知在何時就已埋下了搖曳生香的伏筆,在每個不堪寂寞的光影里旖旎。從一枝獨秀到滿堂歡欣,無一不爭春,也無意來爭春,亭亭如蓋,悠悠若夢,皎皎似春。

  苒苒荷塘,彷彿只經了半日陽光的醞釀,就蔓延成了如今碧綠幽深而又舒捲有致的綠野仙蹤。方興的碧葉撐起了綠夢般的倩影,扶風的輕笑混淆了視聽的嗔嬌,擁翠的熱情早已把昨日的寂寞蕭條。那讓人無法捉摸的美麗根本容不得我視線的空檔,如磁石般的一個勁兒吸引我,感動我,融化我。風裡流動的翠色,簡直像一幅不肯寧靜的青春畫卷,在荷爾蒙的支配下,如夢般的徜徉。這裡只有青春的明媚,無處不洋溢着青春最為純真的綠意。這是她的青蔥歲月,是滿目美好的花季雨季。她還來不及悲傷,眼裡全是對新奇世界的欣喜與渴望。她愛這個世界,恨不得一下子伸出所有的手腳,付出自己全部的身心,去墜入這個美麗的世界,去享受這個美麗的世界。

  亭亭如蓋下,新起的嫩葉如桃之夭夭,爭先恐後般的伸展着腰肢,健碩着胳臂,最後舒捲出自己最為柔嫩的臉龐。那有些嫩黃的顏色是最美的,也是最容易受傷的,所以她更需要遠離人群。為了防人親近,她在臂膀間伸出小刺,作為自己捍衛美麗的最後一道屏障。為了保護自己的獨特與美(距離產生美),她必須選擇出淤泥而不染,同時也要遺世獨立遠離紛擾,才能亭亭玉立香遠益清。

  周敦頤稱荷是花中君子者,而何為君子?孔子認為,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荷雖然身處泥淖,但依舊能夠不慕榮利,不染檀腥,風度翩翩,不粗不野,從而文質彬彬,備受名人高士的喜愛。她的美麗甚而是孤獨的,所謂大智不群,大善無幫,即便是充滿詩情畫意的蘭舟與畫舫,對她來說都是生活的壓力。也許在這最自然的奧妙里,說不定還能生成一個花開並蒂。

  我不憚這夏日的虎視眈眈,完全依賴這濃重的翠葉、碧深的荷塘。晴天里這冷色調會大大減弱夏日陽光的咄咄逼人之勢,讓正午時光也可以變得像清晨一樣熹微舒爽,讓人慵懶,也讓人容光煥發。清荷喜雨,小雨濡荷,如新霧惹露;中雨沐荷,好似動人簫歌;大雨而至,則如魚水交歡,不可切磋琢磨。最喜那翠色深重里的一枝蓮花,花瓣似玉人白裡透紅的臉頰,花絲若新娘蓋頭上流蘇輕盪,心如比干七竅的蓮座。這樣的清姿素容,不太像人間可以存在的凡花俗卉,而更像是只應天上才有的不老仙人。

  待到荷花盛放,幽香裊裊,你一定可以察覺到荷塘里偶爾開始敗萎的綠葉,她們沖在了生命的最前頭,也在荷花泛香時衰落。任何人在描述荷花之美時候,都無一例外的忽略或者故意撇下了這時已經開始形容慘淡的荷葉。我現在終於理解了什麼是雕塑(把丑的和不需要的剔掉),為了這荷花的美,我們就必須剔掉荷葉衰敗的丑。可這樣的做法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可自然的更替就是如此,你無力改變,好像這是生命中不可不承受的變故,已經在生命生成之初就已經預設下了的。

  多少人在感嘆荷花之美,但有多少人在意過,每一分的荷香都有敗萎綠葉的尺寸之功。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我們究竟是該讚揚,還是應該嗤之以鼻?每一朵荷花旁一定有一枝和她相伴相生的綠葉,這護花使者的角色總是需要的,可相比不遠處破敗的荷葉,更能讓人感嘆時光帶來的殊途之感。這也許就像我們和父母以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間關係,當我們成長成熟的時候,他們就不可避免的走向了風燭殘年,這是人永遠無法逃避的自然法則。成熟就一定意味着別離,而且這別離還是死生契闊。每一片老去的葉子也許是為我們留下更多的營養,可這樣的營養我們又如何能夠心安理得的去接受,也許只能用生命延續的大意義才能挽回這業已無解的悲傷。

  所以,我總會覺得這個時候的荷塘雖然沒有荷花,卻也是最美的,沒有破敗的蕭瑟,也沒有炫耀的輝煌。我們都喜歡回憶,不是因為我們毫無志向,只是我們不願面對那些殘忍的成熟。人心總是脆弱的,卻也因此顯出她層出不窮的美麗。我也總會成熟,成熟也一樣的美麗,但那是以犧牲另外的美麗作為代價的。

  青春,美麗如斯,成熟,悲哀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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