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你一眼：贛皖邊界自駕遊記

　　章告訴我說，她剛過三十，已是無比的淡定從容。是世間的一些人事讓她覺悟。

　　我笑笑，我說我無法閑散。章說，你是個只能在文字里悠閑的男子，正如我只能在文字里妖嬈一樣。

　　章知道我的心病。年歲漸長，我的心卻依舊浮躁不已。比如這個長假，我一定得走走。我要到贛皖邊界去，走進贛北的那些自然陳跡，或者積滿舊塵的皖南古村落。

　　一路，我無語，不是因為孤獨，這個長假遍地是看熱鬧的過客，而我的到來反倒因為人聲的嘈雜，找到了一份心的寧靜。我的車輪或者腳步走過的地方，我爬開厚厚的泥土或者灰塵，彷彿看到了幾百年的雞鳴狗吠，還有鳥語花香。江南，依舊在我心裡永遠，只不過早了幾百年甚至千年。

　　我手忙腳亂的記着流水帳，用四隻眼睛，用我的一顆真心，還有筆。

　　一

　　軍是這次自駕游的倡議者和組織者。他是個閑適的男子，卻也早已心儀皖北那些村莊，比如黃山腳下的宏村，在他嘴裡不止念叨過多少次。我獨嚮往婺源，我被這個號稱中國最美鄉村的地方迷惑着，在那油菜花開過的三月，那個叫懶蟲蟲的女孩子去過，而我用文字在她的照片里神遊過。

　　不去怎麼也不行了。

　　我響應軍提出的自駕游，那種走到那游到那的隨意，使我們這次遊歷多了許多自由和散漫，如此，彷彿我們離蒼天更近了許多。

　　三台車，分別是我的新景程，長琪師公的現代途勝和榮哥的天籟，載着15個人，還有我們的嚮往出發了。

　　這一天是國慶日，也是我的第一次自駕游。我是駕駛員，軍成了我的備用副手。

　　二

　　長假出行並不是好時機。婺源、三青山甚至黃山早已沒有了客房，我們的導遊只好為我們訂了景德鎮的房子。為了這個自駕游，我為我的車子裝上了道道通導航設備，本想這樣一路無虞的通行，誰知我們偉大的國家真是變化太快，07年12月份的電子地圖竟然不識別江西的許多新高速。跟車的長琪師公懊惱不已，後來戲說我這車上有導遊導航竟然幾次導錯，看來前路有些漫漫。我無語，科學也無語。誰叫科學跟不上中國的發展。

　　驅車580公里，我們來到了中國的瓷都。其實婺源和三青山都在上饒境內，景德鎮並不是最好選擇。但是誰叫我們匆匆來遲。

　　這樣也好，從前多次路過景德鎮，都是匆匆一敝，如今我們卻可以零距離走進這個千年瓷都，買些好瓷，喝些好酒，都是陰差陽錯的緣。當大包小包的瓷器塞進我的車廂，我象心痛自己的愛侶一樣心痛我的車子。畢竟它還要載着我們繞行上千公里。

　　逛完那些大大小小的瓷器市場，我們倒頭便睡，管他旅館差勁無比，管他窗外月華如練。

　　三

　　十月二日，一早醒來，天氣出奇的好，我們驅車望婺源而去。

　　景德鎮到江彎並不是很遠，九十公里的路程一眨眼就到了。來到江灣鎮，進得遊客服務中心的大門，穿越幾個迴廊，便到了所謂的蕭江宗祠。周邊更有江灣牌坊矗立，過去便是幾條帶着民俗風情的街道，雖然算是徽派建築的風格，但是一眼就可看出是近期人工建造的東東，甚至還不如我所在小城的民俗步行街，實在吸引不了我的眼球，我盡量尋找着最久遠的建築和我想象中的影子，終於發現所謂江灣的古樸只是一種傳說，不過幸好我們在某個巷子里找到了幾堵老牆，還有一餐還算地道的江式農家菜，算是不虛此行了吧。

　　帶着一路的鬱悶和失落離開江灣，我們驅車前往李坑，途經月亮灣，這是我在無數幅描繪婺源的照片中看到過的所在。水依舊很綠，但是多了秋色中倒影的一點金黃，我左右搜尋，放眼遠望，總找不到春光里的那一片燦爛。看到路邊的枯草秋葉，我終於想起，這是秋天啊，你的一腔心事都化作了落葉飛絮，何況一汪瘦水呢？省省吧，我笑自己。

　　一晃，李坑也來到了眼前。一條瘦瘦的溪中橫陳着不少竹排，坐着竹排，看着兩案的野草秋菊，順着小溪緩緩前行，雖然路程不長，卻還能感受一番快意，駕排的老先生說，你們來得不是時候啊，春天裡油菜花開滿小河兩岸，你們坐上排子，才象是畫中行走。我說這樣也好，留點念頭給明年吧。

　　下得竹排，便步行望村中而去，有小街躍入眼帘，但見小橋流水，青磚回檐，倒也把個村莊裝點的別有風味，頗有幾分江南水鄉周庄的味道。只是人聲實在太嘈雜，我東張西望的看着某扇古色的窗或者某個褪色的燈籠，想尋找一些忘年的古典來，但是我失望了，我也知道，李坑的那分古典早已塵埋在泥土中，我能看到的也只是後人的一些念頭罷了。

　　緩緩的離開婺源，回首中我總在尋思，婺源號稱中國最美麗的鄉村，我也被那隻懶蟲蟲忽悠着，一片又一片描慕着這個鄉村的美麗，等到這個所在真的來到我面前，總有一些失落湧上心頭，這分感覺象不象網絡的相識相逢呢

　　四

　　游完婺源，我們夜宿婺源縣。我的車在頭天晚上不知怎麼被釘子扎了后胎，雖然換上備胎應付了一天，但是大家一安營，我就找個地方修胎去了，修理店師傅一看說你厲害啊，新車新胎就扎了釘了。我說我也心痛啊，但是誰叫我的運氣這麼好!

　　這個小城，我們一夜無故事。

　　十月三日。我們的第二站是三清山，這是個近年來才火爆的旅遊景點，據說最近和貴州的土樓剛剛被評為世界文化遺產，我們從婺源到這裡有些遠，開車約兩個多小時。導遊告訴我們這些天人太多，你們得有兩個思想準備，一是四五點鐘起來排隊坐索道，二是吃苦耐勞走三四個小時上山，而且只能走老索道那邊。到得三清的老索道這邊，除了有青山矗立，更有人山涌動，望着黑壓壓的人群，我預感到，此行不會輕鬆。

　　等三四個小時坐纜車上山實在是件艱難的事，大家一致決定徒步上山。

　　從山腳步行到索道站，整整走了四十分鐘，雖然同行的遊人不少，但是當我氣喘吁吁到的山頂索道站，已是用盡了吃奶的勁了，然而還沒有完，我們還得步行一個多小時到三清山的重要景點---南清源和西海岸遊覽，最後的結局當然是順利游完了這些景點，但是我最後的結論是，我從此決不再去爬山。常言道，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我一百個願意到水邊走走，水中有瘦荷，水邊更有佳人，何不常到水邊走走？即使濕鞋濕身也應無妨。

　　看完三清山，我的感受，這是塊群山中的雞肋，險不如華山，峻不如黃山，人文不如衡山，秀麗不如張家界，夾在中間算什麼啊？

　　五

　　游完三清山，本來我們的計劃就此打住，結束國慶之旅，但是婺源也好，三清山更不用說，只給我們留下了許多遺憾。我們終究感到長假之行意猶未盡，幾人一合計，於是決定再望北走，到贛皖邊界的黃山附近走走。

　　那麼出發吧，我們。

　　江西到安徽黃山需要經過黟縣和休寧，雖然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但是山路崎嶇難行，不過我一路睡着大覺，把這份艱難丟給了副駕駛軍，我還是相信有導航設備指引，軍不至於再次走錯。果然，等我一覺醒來，已是到得黃山市。

　　黃山市區的夜景還算不錯，只是我們到得那裡，已是晚上十二點多，找到旅店安定下來，便倒頭大睡。

　　第二天醒來，外面正下着綿綿細雨，當地導遊告訴我們，上午游黃山有些勉強，建議我們改游游附近景點。我們拿來地圖一看，決定選擇黃山附近的宏村。

　　上午十點多，我們在無邊的秋雨里來到世界文化遺產宏村。這是個建於紹興元年的古村落，一入村莊，便有一汪秋水映入眼帘，一些凋謝的荷仍然佇立水面，讓人遐想着春日裡的燦爛。南湖中更有畫橋穿越，宛若此中西湖景象。導遊侃侃細說，宏村是典型的徽派建築。但見到處是雕樑畫棟，青磚飛檐，天井採光，迴廊曲折。家家戶戶門前流過潺潺的小渠，據說為明代永樂年間修建，為方便家居和灌溉之用。我陶醉在這遠古的村落中，偶爾駐足某一小橋前，有悠揚的笛聲從小巷傳來，宛若身在江南。難怪《卧虎藏龍》來此拍攝，李安的眼光確實還算不錯。

　　我更在公元1855年的徽商汪定貴家裡好好的逗留了一會，這個號稱耗資六十萬兩白銀，一百兩黃金打造的“民間故宮”，留給了遊人對當年徽商家業的無限遐想，而我卻記不清那些大戶人家的雕樑畫棟，只在門前的野草花邊浮想着記下的隻言片語：讀書好營商好效好便好，創業難守成難知難不難；孝弟力田，詩書執禮。我想，當一切都成煙雲，這或許才是歷史留下的中華古文明村落中農耕商賈的精髓？

　　下午，雨漸漸停了，我們的旅行團員們在瑟瑟的秋風裡按計劃遊覽黃山，而我因了昨天的三清山之累和八年前關於黃山的點滴記憶，留在了山腳下。望着山上飄渺的霧色，我只是想了想霧中的黃山松，在秋色里還有那份殷勤的迎客心情嗎？

　　六

　　十月五日，該是歸家的日子，我們終究有些不舍，於是選擇了再看一站皖南的某個村莊，我們把這個地點選在了績溪縣的龍川。這是胡錦濤同志的祖居地，更是明代抗倭名塵胡宗憲的故里。依舊是雕樑畫棟的徽派建築，卻更多了些江南的柔媚和水韻，龍川水街小橋流水，寧靜古樸，綠水中透着無邊的靈氣，有三三兩兩的村婦在橋下漿洗着衣裳，更點綴着這幅畫卷的遙遠古典。

　　一汪綠水中倒影着的胡宗憲祖屋，號稱“徽洲第一家”，除了雕樑畫棟，一些文字也在標榜着當年主人家的文治武功，君不信，且看：草亭閑坐看花笑，竹院敲詩帶月歸。自古文章無憑據，惟願朱衣暗點頭。我邊看邊想，胡宗憲是嘉靖的抗倭重臣，雖然依附過嚴嵩，畢竟不失良心和官場本份，攤上了這個皇帝煉丹、奸臣當道的年代，竟然能排除阻力，重用戚繼光等抗倭名將，平定東南，他的故居，稱做“徽洲第一家”也算合情合理了。只是我在想如果把胡宗憲排做又好又壞的名臣，也終究死於獄中，那這個世界上做人做官究竟要如何是好？

　　帶着一些思緒和念頭離開安徽，我們驅車八百公里，經浙江開化，再入江西上饒，順320國道，最終順利回到湖南，一路上團友們細說著此行的看點，而我卻在深思，自駕游最愜意的是什麼？且行且思的旅途，總是人回了，心卻丟了。

　　於是有了下一個念頭，天涯海角，有心若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