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晚風中的柳

　　晚上，幾個朋友在一起喝過酒，同路的兩個人從公園西門進入，既是散步，也算是走捷徑。

　　聊着既往的年輕時的故事，聊著兒女們的趣事，聊着營養保健的常識，行走在波光粼粼之中，行走在槳聲燈影之中，行走在恍如仙境的樹影婆娑的湖中小徑，不知不覺間，到了分手的時候。

　　一個人走在面山臨水的路上，儘管湖畔燈光蜿蜒流轉，水面上流光溢彩，偶爾情侶擦肩而過，總是有些形單影隻的孤獨之感。黑暗中，偶見一個黑影立在岸邊，雙手端着釣魚竿，靜靜地守候着；樹影中，一對相互擁抱的剪影，使人不忍驚動；朦朧的燈光下，一個人在無人之境比劃着太極套路。

　　走出公園，沿着湖濱路一路往北。忽見白天的青柳一個個變成了白髮魔女。像霧凇，又像老壽星銀白的長須。我不敢相信。轉過身，只見自然色的華燈寧靜地亮着，樟樹伸展着墨染的枝葉，桃花綻放着暗白的花朵。再看柳樹，一樹樹銀髮蓬鬆，隨風飄舞；一棵棵雪山瀑布，奔瀉而下。我被這奇異的景緻驚呆了。於是放慢腳步，細細品味。

　　“哎！你在幹嘛？”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定睛一看，原來是他！

　　曾經的鄉黨委書記，後來的縣人大副主任，現在已經退休養老。這麼晚，他還在趕路？“我每天晚上都要繞着湖面走一圈。”他說。我本來不熟悉他。有一次讀縣報，讀到他的人物專訪。他可不是一般的人。為了縣裡的發展，他嘔心瀝血，作出過傑出貢獻。那年防汛抗災，他在江堤上堅守了二個多月，親自排除了多次管涌隱患，確保了大堤安全，受到各家媒體的關注。偶爾看縣台電視新聞，竟屢屢看到他的身影。他可算是縣內名人。

　　他認識我，是在人代會上。縣委書記參加小組討論，我對縣裡的教育狀況談了自己的一些真實想法。“你夠膽大的！不過，你講了真話！”得到他的誇獎，我感覺覓到了知音。從此，我們之間有了幾次交往。我當了縣政協委員后，就很少見到他了。

　　“你現在還好嗎？”我問。“忙着呢！既要帶孫子，又在一家大公司上班，沒時間出來。”他還是那般地爽朗。我就想不通。“你為什麼不能享享清福呢？”

　　他邊划動着兩臂，邊喘着氣說：“忙慣了。在家歇着沒事幹，心裡悶得慌！”我們邊走邊聊。他腳步輕盈，就如《水滸》中的神行太保，我雖然比他小不少，要跟他同步，還是很吃力的。

　　到了岔路口，他打個招呼，身子一轉，就漸漸消失在去往公園的黑魆魆的林蔭小道。

　　一陣晚風吹來，耳邊儘是窸窸窣窣的枝葉聲。昏暗的路燈下，只有柳樹，寧靜而輕柔，披掛着如雪的夢，飄揚於初春的晚風。（975字。作於2011年3月3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