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紅

　　她說落紅是她的網名，她說她現在的人生就是遍地殘紅的狀態。說著，眼裡透着晶瑩的水霧。看着她，我想起裘山山的長篇小說《到處都是寂寞的心》，那本小說里描寫了幾個為情所困的中年女性。女人老了，如果再把情感當成宗教就是自討苦吃。

　　落紅說，她從前是棄夫，現在卻成了棄婦。年輕時，她是某單位的主要領導，精明能幹。她的丈夫不懂得支持她的工作，用她的話說就是庸碌無為，窩窩囊囊，不求上進。她越出類拔萃就越討厭他。

　　後來在她的單位她發現了一個人才，一個小她好幾歲的年輕人余某人。余某人長得很帥氣，人也聰明。她就有意提拔培養他。余某人當然心領神會，不久就被這位女上司提拔到了重要的崗位。慢慢的，落紅髮現自己愛上了這個被她培養起來的人，以她精明能幹的個性，她很快把他追到了手。

　　以後她就離婚，她沒有逼余某人離婚，但卻把余某人整個人佔為己有。他們開始公開同聚了。她說余某人的家人都是認可她的。余某人離家不離婚，完全被她控制於掌骨，倒也和她知心相處非常默契。她欣賞喜歡余某人，感覺找到了懂她、能和她共同理解和感受生活的人。她給了他所有的信任，還不惜把自己的位置讓給了他，自己心甘情願退下來了。這麼些年嚴儼以妻子的身份照顧余某人的一切生活。當然在這一切發生之前她也是有條件的，那就是讓余某人寫了一張保證書，讓他保證這一輩子不離棄她。有了這份保證書，她更加放心地支持他把位置越做越高。

　　一晃十幾年過去了，一直恩愛中的情屬，在最近的一年之間忽然發生了變化，她發現余某漸漸的越來越不願意回到她這個家了，而是總是找借口躲避她。他的借口無非是工作忙，有事外出等等，她是在那個高位置上退下來的人，這裡的貓膩她一眼就能看穿。她開始懷疑他又有了外遇。她不動聲色地觀察和跟蹤他。終於她發現余某人已經在外包養了一位年輕漂亮的女子。這位年輕的小女子落紅在余某人的電腦文檔里見過，那是一些工作照，是一個名為“芳韻美容工作室”里的工作照。那小女子面對鏡頭流露出的那種甜美笑意和幸福的氣韻很讓落紅受不了，那些照片無疑都是余某人給親自拍的，她想他能把這些照片秘密保存在文檔里，就說明他們的關係非同一般。她不得不承認一個年輕女人漂亮而充滿香軟的氣息對於男人的誘惑，是此時的自己無法相比的。

　　接下來就是愛情大戰了。落紅懂得在這樣的情況下戰火的無力，但她要為自己這些年的犧牲與付出討個說法。她說她恨不得把余某人的腦袋打成孔丘。把那個年輕的女子撕成碎片。

　　然而兩個人的戰火雖然越燒越旺，卻也越燒越短，因為她輕易找不到余某人，再大的火沒地兒點去。女人在愛的時候智商是最低的，在生氣的時候也是更加愚蠢，她找不到余某人的時候就去余某人的家裡去找余某人的妻子，要與她的妻子合起來共同尋找制約余某人。可是余某人那沒有文化的妻子卻也能溫文爾雅地對她說，我要是能管住他，當初也不會看着他跟着你走了。

　　落紅講到這裡的時候自己訕訕地冷笑，她點燃一根香煙，大口地噴雲吐霧。我仔細觀察她的容貌，雖然不算老，經過美容的蛋形臉卻明顯透着一種憔悴。一身名貴的深藍色的裙裝，很可體地罩住她豐腴的體型。

　　她讓我想到，一個內心舉着高貴信條的女人即使人已經老了，而風度卻依然不肯老。

　　落紅抽了一陣子煙后，對我說，她要拿着那份保證書上法庭告他去。我提醒她，這樣的保證書根本不受法律保護。況且你們的關係也不能受法律保護啊。她非常沮喪，她說她不明白愛為什麼會怕老？她說憑着她的身價在余某人這裡一直都很自信的，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被一個叫做年輕的東西給打垮。我對她說，真正的愛不會怕老，怕老的愛就不是真正的愛。如果愛都怕老，就不會有那麼多恩愛白首的夫妻了。也許婚外情是怕老的，因為婚外情靠的就是一種激情，激情是會老的。其實關於愛的事情即使是婚戀專家也是無法都能說得透的。

　　她又點燃了一支香煙，可能只有裊裊繚繞的煙縷能讓她的心暫時得以平靜。我對她說，我很慚愧不能給你提供有效的幫助，作為女人最相信人生的不幸就是愛的不幸。按着以往的更多的諮詢慣例，我說還是時間能療愈創傷，把你的創傷交給時間吧，它最終會帶給你平靜的生活。

　　看着她那憔悴的樣子真如她的網名_一片經霜的落紅。

　　我對她說其實經霜的落紅也是一種美。她笑了，笑得很慘淡。

　　我還想替所有把情感當成宗教的女人說句話，男人啊，你要想好了再去愛一個女人，或者接受一個女人的愛，不要用玩世的態度和開不敗的花心去傷害、毀掉她們。

　　2012年8月2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