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問情

　　你站在麗江任何一個地方，都能看到玉龍雪山的身影，山頂上是雲霧繚繞，分不清是雪還是雲。雲南的天空真的很藍，雲很白，藍天白雲下的玉龍雪山又那麼神秘，直插雲端。突然想起屈原的《天問》，他一口氣對天、對地、對自然、對社會、對歷史、對人生提出173個問題，玉龍雪山在向天問什麼？我在心裡問自己，我也不明白。

　　6月6日清晨，我們向玉龍雪山出發，沿途旅遊車輛很多，一路走走停停。又一次堵車，不得不停下，導遊拉姆說：“正好，堵車堵得恰到好處，你們看窗戶的左邊，在大玉龍雪山的下邊，還有一個連綿的半山，這裡居住着彝族人。他們開始並不是住在這裡，是從藍月谷那裡搬遷過來。政府要把藍月谷那裡打造成一條旅遊觀光帶，彝族的人二話不說，根據政府的安排就立即搬遷到這裡來，一點沒拖延。彝族和納西族一樣，都是女人承付着家庭主要勞動和家務。每天清晨，她們打開她們家的雞圈、羊圈，然後上山砍柴，下田幹活。傍晚，站在自家門口開始大聲唱歌，這是唱給她們家的牲口聽。各家的牲口聽到女主人的歌聲，就開始搖搖晃晃地從山坡上趕着回家了。你們看這裡的山，鹽鹼含量重，一般種不出什麼莊稼，這裡最適合種的就是土豆，他們早上煮土豆，中午燒洋芋，晚上烤馬鈴薯，生活極其艱苦。可是，他們即使吃着這樣的東西，每天都不會忘記在地面上撒一些土豆給大山裡的烏鴉吃。在他們眼裡，烏鴉反哺，懂得感恩父母，是值得人類學習和尊敬的，烏鴉在他們心裡已經是神鳥。”

　　聽着拉姆說彝族人用唱歌的方式喚回野外的牲口時，我忽然想起我的鄉村，小時候我們也是這樣玩得不着家，媽媽們也是站在家門口大聲呼喚我們的，不禁啞然一笑。

　　到了玉龍山腳底下，我們坐大索道上山。垂直向上的索道讓我們看到了從亞熱帶到溫帶、到寒帶完整的垂直自然景觀。那些樹木從下到上，樹種明顯變化着，山下是蔥蔥鬱郁的松，往上，細長挺拔的是雲杉和冷杉。這些杉樹只有樹梢有一抹雲朵似的綠，樹榦都是光禿禿的，樹皮灰色滄桑，幾乎接近雪山灰灰的岩石色。我們還是來早了一些，如果再遲來半個月，各色的杜鵑漫山遍野地盛開着，給雪山帶來一種妖嬈與

　　芬芳，那是雪山最嫵媚的時刻！

　　以險、秀、奇著稱的玉龍雪山，南北長35公里，東西寬13公里，共有十三峰，主峰扇子陡海拔5596米，是納西族及麗江各民族心目中一座神聖的山，納西族的保護神“三朵”就是玉龍雪山的化身，至今麗江還舉行每年一度盛大的“三朵節”。

　　關於玉龍雪山的傳說，在納西族民間流傳着一個神奇的故事：玉龍雪山和哈巴雪山是一對孿生兄弟，他們相依為命，在金沙江淘金度日。一天，突然從北方來了一個兇惡的魔王，他霸佔了金沙江，不準人們淘金。玉龍、哈巴兄弟倆大怒，揮動寶劍與魔王拼殺，哈巴弟弟力氣不支，不幸被惡魔砍斷了頭，玉龍哥哥則與魔王大戰二天三夜，一連砍缺了十三把寶劍，終於把魔王趕走了。從此，哈巴弟弟變成了無頭的哈巴雪山，玉龍哥哥為了防止惡魔再次侵擾，日夜高舉着十三把寶劍，後來也變成了十三座雪峰。而他那戰鬥的汗水化為了黑水、白水。玉龍山常被當作納西族的外在象徵，而這個傳說中的玉龍英雄，則成為納西人民內在精神的象徵。

　　大索道把我們送到山頂，直插雪山心臟。站在峻峭險峰，一股寒意撲入胸懷，腳下山巒連綿起伏，氣勢磅礴，抬頭望高，最高的雪山在藍天白雲下銀光閃爍，玉女仙姿。忽然間雲霧纏繞，大團的霧撲面而來，雪山就在忽隱忽現之中。這樣陰晴瞬間變化莫測，時而山頂雲封，如飄渺的白紗；時而雲纏中段，如玉帶寬腰；時而上下頓開，群峰晶瑩剔透。這樣雲和雪相映，雪和霞光相襯，一個神秘莫測的少女飛舞在天地之間，為誰舞，為何舞？凡人莫猜，千乘駕來，千年不語，地老天荒時我依然在！

　　曾經的苦惱，曾經彷徨，曾經的哀傷，那是愛情的饋贈！

　　納西族有多少相愛的人，因愛而不能，因愛而不悔，毅然登上雪山，他們在山上恩愛纏綿度過最難忘最歡快的一天，然後跳下百戰懸崖，渡到“玉龍第三國度”里，那裡住着愛神“游主”歡愉地接納他們，“白鹿當坐騎，紅虎當犁牛，野雞來報曉，狐狸做獵犬”，他們從此便在開滿鮮花的愛情國度里生活，青春的生命永不消逝，情侶們永無人世的悲傷……這段傳說“麗水金沙”用音樂、舞蹈演繹得如歌如泣，傳神入化。赴雪山殉情，在納西更多傳遞的已經不是一種悲情了，而是以生命悅納愛情的歡娛，這是納西人獨有的文化！拉姆說殉情最多一次的有14對納西族青年男女，集體跳下，悲壯無比，令雪山也動容，令蒼天也落淚！

　　其實隨着地球氣候的變暖，這個北半球緯度最低海拔最高的雪山，近20年來出現了消融量增加、冰舌位置後退、冰川面積減小、雪線上升等現象。我們在山頂，看到的冰雪堆積也有山尖一部分，絕大部分是灰色的岩層。想想人類的破壞力量也很偉大，能讓冰川退宿，雪山變顏，可能雪山在向天發問中，也有此一嘆一問！

　　正在為玉女哀嘆發痴之時，導遊拉姆打來電話詢問我們在山上感覺怎麼樣？缺不缺氧？提醒我們不能在山上待時間太長，趕緊下山。（一般不能超過一個小時）其實我們往上登爬時，已經出現呼吸急促，面無血色，嘴唇發紫的現象了。但是又不甘心，走一段，停下來作深呼吸，調整氣息，然後繼續往頂上那面紅旗靠近。不是爬不動，而是缺氧。（山上有氧氣瓶賣，成人一般無需吸氧，也不要租棉衣的，能堅持下來的。）正準備下山時，又收到一閨蜜的信息，她告訴我她此時正在張家界的山峰上，問我在哪裡？我得意洋洋告訴她，我正在擁抱藍天，擁抱北半球最高的雪山玉女！

　　領略了雪山悲壯震撼的一面，我們還看了東巴教文化聖地——玉水寨，和風景幽靜的藍月谷。玉水寨有眾多富有民族、地方特色的景觀，如神龍三疊水瀑布群、三文魚養殖生態觀光、古樹。這裡印象最深的是這裡的東巴壁畫廊、東巴始祖廟、納西族古建築和傳統的祭祀場。藍月谷水的顏色非常神奇，就像九寨溝的海子一樣，有翡翠綠的玉液湖，有一抹醉心的藍月湖，還有似明鏡的鏡譚，側耳傾聽的聽濤湖。四周蒼翠的山峰，不遠處還有雪山的俏姿，白雲浮於山際，就這樣倒映水中，如夢如幻。這樣的人間仙境，就是前面所述原是彝族人居住的地方，政府給他們賠償的很少，很是過意不去，就把藍月谷遊覽電瓶車的開發權交給彝族人，稍作彌補。

　　站在近乎凝固的湛藍之中，高處不甚寒青山白頭，指尖柔風起綠水長流，這樣好似南北天涯之隔的風光卻恰到好處地糅合在一起，最綺麗的風景，最默契的遇見，不禁輕輕一笑：問情山河付一醉，盡載風月與心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