墳地前的家訪

　　墳地前的家訪

　　作者 邵自忠 網名 尋找影子

　　為走訪學生肖平，我騎上自行車向邵灣村駛去。

　　一路上，金黃的油菜花蓬蓬勃勃地盛開着。一枝一枝，一棵棵，一簇簇，一畝畝，一片片，在細雨中，在春風中歡笑着、開放着。

　　油菜花無言的開放，給人一種團結向上的力量，令我腳下生風，很快就來到了邵灣二組。

　　邵灣二組是我的老家，見我回來，鄉親們熱情地和我打着招呼。忠哥、忠叔的叫得十分熱心。

　　當得知我回來是走訪學生肖平時，同族一位大嫂告訴我，肖平和他爺爺到他爸爸的墳上去祭拜他爸去了。

　　我把自行車放在大嫂的門前，在村中的經銷店裡賣了一架萬響的鞭炮和幾枝塑料做的花，向田野里的那片墳地走去。

　　來到墳地，看到許多墳頭上插着各式各樣的花。五顏六色的花枝在細雨中招搖着，述說著對親人的思念。

　　肖平正和他爺爺在他爸爸的墳前燒着紙錢。一架五千響的小鞭放在一邊，我對他爺爺說：“肖叔，您老人家一向都好吧！”“好、好，忠伢！謝謝你。”老人嘆了一口氣，說：“就是這平伢子太不聽話，老上網吧！老師來了，連個招呼都不會打”。我連忙說：“肖叔，肖平的問題，是我們做老師的沒盡到自己的職責，我來就是來看看您老人家，我們想想辦法，一起解開肖平的心結。我和肖平的爺爺一邊說著話，一邊和肖平一起為他爸爸燒紙錢。

　　我用小樹枝挑動着燃燒的紙錢，心裡在思考怎樣藉此機會找開肖平的心扉。我輕輕地對肖平說：“在想爸爸吧！”肖平倔強的小臉上眼睛眨巴了幾下。他爺爺接口說：“他想他爸爸？他爸還不是他害死的。想他爸，他會不好好讀書呀？”肖平的鼻子抽動了幾下，眼淚流了下來。但是他依然咬着嘴唇，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作為肖平的老師，也是他的鄉親，我知道他爸爸死去原因。那是在肖平讀小學六年級時，迷上了網絡遊戲，一夜未歸。肖平的爸爸找遍了鎮上所有的網吧，也沒找到。因為肖平躲在一個很隱蔽的小網吧里玩了一夜。早上當肖平回家時，被他爸爸一頓狠揍。當心中怨氣沒消的肖平的爸爸走上腳手架幹活時，不小心從腳手架摔下來摔死了。

　　我輕戲地拍着肖平的肩膀，說：“肖平，為了讓你好好讀書，媽媽一年四季在外打工，爺爺這麼大年紀了還要照顧你的生活，你要對得起他們呀！”聽了我的話，肖平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聲大哭起來。我把青年摟在懷裡，心裡一陣酸痛。我輕輕地說：“肖平，堅強些，記住爸爸的教誨，記住媽媽的辛勞，記住爺爺的養育之恩。你就知道自己該咋做了。”肖平使勁地點點頭。

　　我把帶來的塑料花，插到肖平的爸爸的墳上，肖平的爺爺不讓。我說：“我爺爺的墳，我已經去了。”我點燃帶來的鞭炮，闢辟拍拍地炸響起來，我對肖平說：“肖平，當著你爺爺的面，在你爸的墳前，說說今後的打算吧。”肖平仰起好看的小臉，明亮的大眼睛里噙滿了淚水，說：“老師，不，忠叔，我再上網吧，再不進步的話，你把我拖到我爸的墳前打死算了。”我心裡又是一熱，牽着肖平的手說：“肖平，老師相信你，忠叔相信你倆，這麼乖的侄兒，忠叔捨不得打哩。”

　　肖平依儇在我的懷裡，我輕輕地撫摸着他的頭，用紙巾輕輕地擦去他臉上的淚水，他稚嫩的身體在我懷裡顫抖着。

　　肖平和他爺爺向村子里走去了。我目送着他們遠去的背影，一直消失在那片金芡的、充滿希望的油菜花海里。

　　我來到爺爺的墳前，隨手采了幾朵剛剛開放的野花，放在爺爺的墳前。

　　我輕輕地對爺爺說：“爺爺，孫子只有給你幾朵野花了。等我的學生肖平進步了，孫子明年清明節為您放一架十萬響的大鞭炮。”

　　離開墳地，細雨還在輕輕地下着。細雨滋潤了田野，滋潤了蓬勃向上的油菜花，也滋潤了我的心房。

　　原載 中國教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