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燕兒哪去了

　　春光無限好的5月的一天，我在老家的院落，給父親洗衣，忽然聽到喳喳的鳥兒歡叫的聲音，我不禁抬起頭向屋檐看去，欣喜地叫了一聲，爸爸，咱家又住燕兒了？但是，細看去，卻發現屋檐的燕窩邊露出兩個灰灰的小腦袋。爸爸隨口說，什麼燕子，那不是家雀么。我看着那怯怯探出頭來的小麻雀，不禁遺憾地說，咱家好像久沒住燕兒了，要不是這些家雀住了燕的窩，這些年就沒聽見鳥在院里叫，我都快把它們忘記了。父親有些武斷地說，樹木，莊稼，蔬菜都打農藥，燕子都死了。這幾年家雀就來住了，我都想把燕窩堵上，天天喳喳吵吵鬧鬧的。我趕緊勸父親，可別趕走他們，有個叫聲，省得您一個人在家寂寞，再說這時候家雀也是益鳥了，還得保護呢。

　　記憶中，春日裡燕兒們從遙遠的南方飛來，經過了艱苦的征程，終於又回到它們的故居，它們有着和人一樣對故土的留戀，或許這種留戀比之於人還要深刻，它們憑藉著驚人的記憶力，找到原來的窩巢，如果故居殘破就修整翻新，如果因為種種原因故居不幸消失，它們就重新忙忙碌碌，銜泥築巢，家園建好了，開始養育後代，奔波覓食。在我們還是孩童的記憶里，大人是不允許我們傷害燕子和毀壞它們的窩巢的，因為，大人們說，燕子有靈性，況且，這是它們的家，它們年年春天還要遷徙回來。

　　看着那可愛的多年前來我家居住的燕兒壘就的窩巢，我不禁想起燕兒們飛翔的矯健的身影。是不是它們更願意和人類親近，還要比鄰而居，藉助人類的房檐帶來的安全感，建設他們的小家，過它們人丁興旺的生活。所以，人們對燕兒喜愛和接納的態度要遠遠地好過對麻雀的印象。麻雀們一群群的總是在地里找穀米吃，人們還用紮好的稻草人去驚嚇它們。但，燕兒好像總是去找小蟲子吃，所以，更深得農家人的喜愛。也許是燕兒們讀懂了這些樸實的鄉下人的善良和親和的態度，知道我們不會傷害他們，所以，它們並不是太過於懼怕地在我們的身邊飛來飛去，把這裡當成了他們真真正正的家。

　　我童年的燕兒們每年都來，我有時思索，這燕子是去年的燕子吧？它們在院子里銜泥從從容容，毫無懼色，一定是的。或許今年的燕兒還是去年的那對老燕亦或是它們長大的孩子，總之它們回來了，就在院里忙忙碌碌，兩隻你來我往，一口口地銜回來草根，泥漿，甚至頭髮，辛勤勞作，修建家園。傍晚這對夫妻就站在自己家門口，為彼此梳理毛髮，低聲呢喃，說到激動處，喳喳地為他們的家園翻修一新而相互誇讚和鼓勵。五六月的樣子，就聽到更微弱的嘰嘰喳喳的叫聲，1個或2個黑色的小腦袋就好奇地探出來，大燕子吆喝着孩子，先別出屋，等到可以練習飛翔的時候，也是安全的時候才能出來。因為家貓在院子里走來走去，還貪心地望着屋檐，孩子們聽了父母的勸告和叮嚀，就聽話地在窩裡獃著，時不時好奇地張望。孩子們是終將會長大的，小小的翅膀終會長得能夠張開，能夠飛翔，然後，他們經受不住外面世界的誘惑，終於傾斜着還不太強將的翅膀，飛了出去，燕兒媽媽，一邊跟着，緊張地保護着自己的孩子，燕兒爸爸敢俯衝下來，把家貓趕走。

　　我清楚的記得在父親做生意賠本的那一年，燕子沒來，媽媽說，你看燕子可靈了，都不願意在家園不旺的那一家居住了。第二年，我考走的那一年，燕子的叫聲又生機了這個庭院，我在院子中看着燕窩，想着燕子是不是來分享我的好運。所以，我總是無意識的把哀喜與燕子聯繫起來。

　　自從母親走後，院子顯得凌亂了，不知道是不是缺少了不停忙碌的母親，缺少了人氣，家顯得有些凄楚。這幾年作為兒女回來的也少了，好像不敢回家，每一次回來都還是在那失母的記憶里又被折磨一回。五年過去了，我和姐姐每次回家還常常在來回的路上悄然落淚。

　　如果真是家庭的變故讓你們有了某種感應，我可以理解，因為你們有着人類也許無可企及的靈性。但是，如果真是生態環境的變故，如父親所說，樹木蔬菜打農藥了，溪流乾涸了，讓你們有了恐懼，甚至有了生命的威脅而無法飛來定居，或許環境更嚴重地使你們的族群的數量日益減少，那我為人類深深的自責，並深深地悲哀！如果，你們在哪裡飛翔，你們一定也會懷念那些鄉村的屋檐，那些鄉村的院落，有如我們人類懷念故鄉。

　　可愛的靈性的小東西們，我童年一路相伴而來的夥伴，忙碌的多變的生活，讓我無暇顧及你們的存在，你們的去向，你們走失的原因，其實，在那美麗的安詳的鄉村的春夏，你們在我的童年裡，在我的青春里，在我的記憶里你們那樣真實的存在過，你們在我的天空里飛翔，你們在我的世界里歌唱。

　　親愛的燕兒們，我一直在努力做一個生態環保的好公民，節水，節電，走到哪裡買菜都願意自己帶布袋，去門口買早點我也是自己帶上盤子碗，甚至到了有些人認為不可理解顯得另類。我厭惡那些白色的垃圾給人類帶來的危害，種種人類高科技帶來的惡果，已經累及了可愛的無辜的動物們。但是，我為我所能做到的一點點感到稍稍的安慰。

　　我的燕兒們飛走了，走失得我無從尋覓，但是，我真的希望有一天你們會回來，帶着你們重返家園的欣喜，帶回我童年那些美好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