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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着紅苕長大

手機:M版  分類:優美散文  編輯:得得9

  吃着紅苕長大

  單位里一位年長點的同事,從農村親戚家專門帶回了一蛇皮袋紅苕送給我,我就隔三差五地用它煮點粥吃。今天下午有點時間,我又洗了幾根紅苕,配着帶點糯性的大米,微火熬了兩個小時,一屋子的苕香味,晚飯時我和兒子兩個吃的是津津有味。

  兒子自幼在縣城長大,雖然沒有見過紅苕是怎麼生長的,但並不妨礙他喜歡這種食品。只是我們在給他做紅苕時,總是簡單地採取煮紅苕粥的方法,他沒有享受到我們小時候那麼花樣繁多的吃法,總是有點遺憾。

  我們這些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的人,小時候正是物質生活很貧乏的時代。但那時我們這裡缺糖缺餅乾,唯獨不缺紅苕,是紅苕滿足我們那正在旺盛生長着的味蕾。我們把它當水果。紅苕剛剛成熟還未採挖時,我們一些小夥伴經常偷偷地溜到村裡的地里,刨幾根,在小溪里洗去泥土,那鮮紅的苕皮刺激得我們口水直流,大家都大口大口地吃着。紅苕收穫的季節,每天上學的時候,我們每人口袋裡都要裝着一根或兩根紅苕,有時還是烤熟的,剝開來那個香味,讓你覺得那就是人間美味。紅苕稍微窖藏一陣后,甜味更濃,口感更爽。我後來在吃過板栗后,突然發現我記憶中的那些窖藏過的紅苕,就跟板栗的甜味和口感是一樣的!大人們製作紅苕的方法就更多了,紅苕煮粥,紅苕燜飯,清蒸紅苕,等等。還有家家都必須做的,就是把紅苕切成片晒乾,或把紅苕蒸熟后切片晒乾,春節時用油炸成苕片(我們那裡叫苕果),既可以拿來招待客人,又可以滿足小孩子的饞嘴。我母親年年把苕片藏起來,但藏得再隱蔽,我也會翻箱倒櫃扒樓梯把它找出來,每次裝一口袋,偷偷地生吃。到年底母親準備炸苕果時,總是發現只剩下了不到一半。蔬菜缺乏時,大多數人家還將紅苕切成絲,炒着當菜吃,只是它澱粉太多,一點也不下飯。我們那裡還有一種把紅苕做成紅苕粑的吃法,我小時候還見過。大人們把洗凈的紅苕在一個內壁上刻有一道道齒線的陶盆(我忘記了它的名字)來回用力摩擦,紅苕就變成了漿汁,然後把搗碎的紅苕漿做成粑或蒸或炸,那是我記憶中最甜美的一種吃法。是啊,我們這些上世紀六十年代出生高峰期出生的孩子,哪一個不是吃着吃着紅苕長大的?那時的農村,哪一家不是都有一個儲存紅苕的地窖?

  很多的時候,紅苕的誘惑力對於我來說實在是太大了。小學時,我看過歌劇電影《洪湖赤衛隊》后,對赤衛隊長劉闖的那把小刀很喜歡,就是後來劉闖摔飛刀殺死叛徒黃金彪的那把小刀。男孩子都喜歡舞刀弄槍,我照着電影里的樣子,利用一個午休的時間,自己在家裡叮叮噹噹地打出了一把,覺得像極了劉闖的那一把。我揣着小刀歡天喜地地去上學,路上碰見同班的一個同學,我拿出來炫耀,同學一見也是愛不釋手,好說歹說,一定要我給他,我當然是不願意。到後來,他拿出來口袋裡的兩根烤苕,毫不費力地就將我心愛的小刀換了去。

  我的第一次烹飪經歷也和紅苕有關。那還是我上小學一年級的時候,由於奶奶已經過世,爺爺和父親在另一個鄉鎮的手工業聯社當著手藝人,平時就是母親帶着我和弟弟在家。母親每天都要出工掙工分,每天的三頓飯就成了我們家的難題。那天晚上母親要到村裡打穀場上夜工,但我和弟弟兩個人卻飢腸轆轆要吃晚飯。母親考慮來考慮去,決定讓我和弟弟自己做一頓蒸紅苕。母親把紅苕洗乾淨,放在鍋里,加上適量的水,蓋上鍋蓋,然後讓我們開始燒火。母親反覆叮囑我:等紅苕蒸得能夠用插進筷子時紅苕就熟了,就把灶里的火滅了,可一定要把火滅乾淨了啊!我和弟弟並排坐在灶膛下,興高采烈地往灶膛里添着柴火,還沒聞到苕香味,就迫不及待地揭開鍋蓋,拿着筷子看看紅苕熟了沒有,在經過無數次地揭鍋蓋,鍋里那個最大的紅苕終於被我手裡的筷子鏨成兩截時,我和弟弟高興得跳了起來!

  不久前看到《中國國家地理》雜誌上的一篇文章,題目是《番薯改變歷史的生命之薯》,詳細介紹了番薯進入我國后給我國帶來的巨大變化。番薯別名很多——紅薯、山芋、甘薯、地瓜、紅苕、白薯……,是在明萬曆1593年進入我國,直接原因是當時南方沿海“山多地少,土地貧瘠零碎、人地矛盾劇烈,而神奇的番薯似乎轉為這方大地而生——它適應力極強,無論是濱海沙地還是丘陵山地都能生長。它粗生賤養,既耐旱又抗澇,災后可以立即恢復生機;它產量極高,當時上地一畝約收萬餘斤,下地也有五六千斤…”“一至成熟,終歲足食”……“在大約200年的時間裡,征服了大江南北,長城內外”。文章還說明,“以番薯為代表的美洲高產作物的引進,大大提高了土地蓄養人口的能力,是中國明清以來人口高速增長的重要幕後推手之一”。《中國人口通史》一書更是得出了這樣的結論:番薯就是清朝中期以後人口繼續得以高速增長的基本原因。看到這裡,我終於明白了,紅苕這個本名叫番薯的東西,對我們中華民族的人口再生產是作出了巨大貢獻的,不然我們到現在還做不到“人口眾多”。

  只是番薯或者紅薯等,都是比紅苕要好聽的名字,為什麼我們這裡偏偏要叫它紅苕?

  說到這裡,就不得不提一提“紅安苕”了。不錯,我是紅安的,我們這裡就盛產紅苕,我們這裡產出的紅苕就叫“紅安苕”。據說在武漢的偏街小巷就有烤苕賣,正是用“紅安苕”做招牌,生意還不錯。這說明“紅安苕”的質量還是很好的,“紅安苕”的名聲還是很響的。但“紅安苕”的名字被城裡人叫多了,內涵就起了變化——把“紅安苕”當成了紅安人的代名詞,裡面有了一些鄙視。現在,我們紅安人自己也經常說自己是“紅安苕”,裡面多是自我調侃。究其原因,壞就壞在一個“苕”字,很多地方把人腦袋不開竅,為人不靈光,或者堅持原則、只知道埋頭苦幹叫做“苕”,張口閉口“你個苕貨”。實際上這一點也不關紅苕的事。紅苕生命力頑強,不擇地域,不擇氣候,插一根秧苗就能長出綠油油的一畦,給人類提供豐富的食品來源。這是“苕”嗎?這是無私的奉獻啊!紅安地狹人稠,資源貧乏,交通不便,紅安人只有靠吃苦耐勞,奮發苦幹,才能過上基本的生活。戰爭年代,紅安犧牲了十四萬英雄兒女,因為紅安人堅信,只有犧牲才能換來新生活。改革開放后,紅安人撒遍了天南海北,五洲四海,因為他們樸素地明白一個道理,只有適應社會的變遷,只有適應不同的環境,才能創造財富,才能過上小康的日子。他們的品質與紅苕何其相似!紅安人不是“苕”,是堅韌,是執著。從這個角度講,我倒不再反感把紅安人叫做“紅安苕”了,我想,應該將“紅安苕”這個品牌註冊,將“紅安苕”的文化進行挖掘,讓它給紅安人帶來更多的精神和物質財富。

  無論從歷史和現實來看,紅苕是徹底地融入了我們的文化,我們再也離不開它了。

  湖北省紅安縣公安局張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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