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奔跑上學

手機:M版  分類:優秀散文  編輯:pp958

  其實我那天根本不用這麼做,可是我還是固執的選擇了那種做法。

  一九七九年的春夏交替之際,我在五泉中學社辦高中上高二。應該是五月份,感覺很熱了。再有不到兩個月就考試離開學校了,校方管的也不是很嚴,紀律很渙散。有的同學想來就來,想走就走,遲到早退的事情早已習以為常。學生食堂辦的極其糟糕,少鹽無醋的飯很難下咽,有的學生加塞也沒有人管。有時做的飯不夠,前面的學生能吃上飯,後面的學生沒飯吃也就不了了之。沒飯吃的同學只能回宿舍吃自帶的乾糧鍋盔,再夾吃一點裝在大口瓶里自己帶的鹹菜,渴了接點水龍頭的自來水渴。這樣的結果,有的同學星期一帶的乾糧不夠吃到周末,稍近一點的同學就可以選擇中午放學時回家再去取,而稍微遠一點的同學就沒有這麼方便了,只能選擇中午放學提前偷偷溜走。有的同學按點回家,步行再回到學校肯定就遲到了。校方看到了也知道了,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有時碰上了躲不過去,老師也是敷衍的說兩句,同學也是低着頭笑着跑回教室。凡正就是這種現狀,快要畢業了,管的太嚴學校許多硬件跟不上,只能聽之任之了。

  有一天,我的鍋盔吃完了,還沒到星期六回家的時候,我也該回家去取乾糧了。步其他同學的後塵,我也該選擇提前偷偷溜走或者下午遲到翻牆進校。以前我也曾這樣做過很多次,見怪不怪。可是那一天我卻突發其想,試試看,能不能在上午按點放學后回家取饃,下午上課時能準時趕回學校不遲到。我可不想提前溜走時像做賊一樣,尋找機會偷偷的翻越學校的后牆出去,遲到回來時,在其他同學眾目睽睽之下尷尬的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要做到這一點我必須來回在路上奔跑,而真的做到了這一點,我就可以堂堂正正,昂首挺胸出進出學校的大門了。在那一刻,我決定了。

  夾道村在五泉公社的西北方向,有一條斜土路直達我們村。那時候聽人說,五泉距離夾道村有五里路,也就是兩公里半。現在想想,遠沒有那麼近。去年,我做聯防隊員騎摩托車打表計量過,出了鎮政府的門到進我家的門,顯示四點五公里,也就是九里路。當然,那年的土路是直角三角形的斜線,而現在所走的水泥路是直角三角形的兩條直角線,當然要繞一些路。再加上三十幾年時代的變遷,我們村向北搬遷有一里路,鎮政府也搬離了原來的地方,遷到了五泉中學的東邊。這樣比算下來兩種說法都差不多吧。

  那天上午最後一節課,我很興奮,胸膛里像揣着一個小兔子一樣,嘣嘣嘣直跳,迫不及待的等着下課放學的鈴聲響起。終於,鈴聲響了,我快步走到宿舍,抓起紅軍不怕遠征南的綠色帆布書包,隨着簇擁的同學,一起走出了校門,開始了我的秘密行動。

  當然,我也有選擇,通過街道村莊及人群聚集的地方,我不好意思,選擇腳下生風,快步疾走。在這些地方別人看見一個狂奔的少年,還以為是瘋子或被人追殺。走到空曠的田野土路上行人稀少之時,我就開始奔跑起來。跑一陣,大汗淋漓,氣喘吁吁,我放慢速度,用袖子擦把汗,稍微平息一下,再次加速奔跑。當跑到二支渠和天降公路十字交叉東南方,抄近路穿過那塊已經斷掉的豌豆地斜路時,絳中四隊那個看守豌豆地,穿着一襲黑衣,黑瘦黑瘦的老頭子,還以為我是偷豆角的小偷,突然從一個不起眼的地方衝到我前面的路上,右手執着一把彎鐮,左胳膊挎着一個竹籠,站在路邊遲疑的看着我。看他那副架勢,我如果敢越雷池半步,踩進他們隊的豌豆地,他就會怒斥着衝上前來,用鐮刀砍殺我。我略微猶豫了一下是有點怕,但沒有理會他,繼續向前衝刺。或許他看到我並沒有偷他們隊豆角的意思,看樣子只是個急匆匆借道回家的學生,嘴唇蠕動了好幾次,終於沒有開口,我從他的身邊飛奔而過。

  那一天,我在路上飛躍奔跑的時候,一遍又一遍的在腦子裡迴旋着一個念頭。三十年後,不知我的人生會是一種什麼樣的狀態,當我再次踏上這條土路時,回想起當年奇怪異常的舉動,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受。

  回到家,家人吃驚的看着我,我也沒有太多的解釋,急匆匆吃完飯,抓起饅頭,往書包里塞了幾個,轉過身就出了門,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又是一路的艱辛奔跑,淋着汗,氣喘吁吁從正門趕回學校。果然還沒有上課,我看到同學們都剛剛午睡起床,在校長郭撐彥的監督下在後院做廣播體操。我贏了,我勝利了!我如釋重負,長長的鬆了一口氣,昂首挺胸的走進了教室。

  其實我完全沒有必要辛苦的這麼做,就是遲到了也沒有關係。但是我想這麼做,也做到了。此後我也沒有向家人和其他同學提起過這事,說了他們會說我傻、不值、可笑。

  三十年後的二零零九年,四十七歲的我終於沒能再次踏上那條當年我飛奔回家的上學之路。滄海桑田,由於時代的變遷和社會的發展,那條五泉通往夾道村的斜土路被阻硬生生的斷掉了。

  二〇一三年四月十八日於陝西楊陵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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