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眼神叫做遠方

　　文/雪見清心

　　在看遍紅塵紛繁后，仍是需要以一種寧靜的姿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感受着自己是否還完好無損的生活在這個世間；無疑，在這個世間穿梭，早晚都會有所殘缺。

　　----題記

　　清晨時分，天蒙蒙亮，輕啟睡意朦朧的雙眼，看向窗外，視線所及之處，一片濃郁的綠色，瞬間佔據了空白的大腦，猶如一汪清泉滑過體內，讓人忘卻了此時正是炎熱的夏季。輕閉雙眸，內心安靜如水，此刻我只需聆聽，聆聽着這清晨帶來的美妙。窗外的鳥兒清脆悅耳的歌聲，攜着一絲絲涼風飄進窗戶，清涼了我的心，裝飾了空蕩蕩的房間，芬芳了這個清晨。東方一縷晨曦越過了房屋，越過了樹林，越過了莊稼，射出萬丈光芒，明媚了一切......

　　這樣安靜的時刻，不用言語，不用交流，只需用心感受即可，彷彿再稍大些動靜，便會驚擾了這裡的一切，這個小村莊就這麼靜默的存在着。輕輕推開房門，走進這個靜默不語的村莊。昨晚的一場大雨，讓此刻的空氣清新無比，讓那些滿眼的綠色更加濃郁，幾乎將人淹沒在其中。走在稍有些濕漉漉的鄉間小路上，心裡驀地柔軟，抬眼看看路邊高大的樹木，鬱鬱蔥蔥，真是威風。用手指一棵棵的撫摸着樹榦，那些粗糙的樹皮，給人一種歷盡風霜后的滄桑感。此刻，心裡滿滿的情愫，無處擱淺。

　　憶起小時候，也總是喜歡一個人在這樣的清晨早早的爬起來，穿梭在鄉間的小路上，摸摸這個，看看那個，聽聽鳥叫，捉捉知了，樂此不疲。不覺孤單，不覺無聊，就那樣一個人安靜的和這個小鄉村親近，低語，訴說。那時的自己很渴望外面的世界，總想一個人穿過村莊，穿過一望無際的莊稼地，去看看外面。現在如願了，但我卻始終懷念這個小而沉默的村莊，是它給了我平靜和安詳，是它讓我心生最初的渴望。

　　濕漉漉的小道上，落下不少綠色的樹葉，可以想象昨晚那場雨有多麼兇猛，有多麼不懂得憐惜。滿地的綠色，不再給人濃郁的感覺，而是一種瘦弱的疼惜。微風拂過，帶着絲絲涼意，不禁抱緊雙臂，突然發現自己是從未有過的消瘦。白色的球鞋踩在滿地的綠色上，是那樣的顯眼；長發微亂，映照在路邊的水溝里，是那樣的蒼白無力。

　　正當我沉浸在情緒糾纏中時，突然聽到後面有聲響，驀然回頭，看見一抹毫不掩飾的眼神，那樣迷茫，又那樣堅定;那樣渾濁，又那樣清澈；那樣絕望，又那樣渴望。只是在剎那間，我的心是刺痛的，從未有過的一種痛。他就那樣安靜着，安靜的看着我，安靜的坐在輪椅上。回過神后，我微笑的看着他，暖暖的叫了他一聲“飛哥哥”。

　　從小，飛哥哥在我的心中便是一個特殊的存在，他就像一個謎，我看不透。飛哥哥比我大很多，他身有殘疾，從小便是如此，以前還可以走走路，但是如今他只能坐輪椅。小的時候，媽媽經常帶我去姑奶奶家玩，姑奶奶很疼我，看的出來飛哥哥也很喜歡我，每次去他家，他的話就特別的多，傻傻的笑着，說著我有些聽不懂的話。飛哥哥，雖然走不了路，身體不好，但是我可以肯定他有一顆玲瓏心，他什麼都明白，什麼都懂。只是他被忽略的太多太多，時間久了，幾乎所有的人都會認為，他的身體殘疾，心也殘疾了。沒有人能體會他心中的苦楚和落寞，所以，他開始沉默，開始不言不語。

　　這次回來，聽媽媽說，飛哥哥一天到晚就這樣坐在輪椅上看着遠方，一坐便是一天。聽后，不知道心裡是什麼滋味。但是我知道，他的家人早已放棄了在他身上所有的希望，這樣的日子對於他而言只是煎熬，只是在等待死亡來臨的那刻解脫。可是卻在那瞬間，我看見他的不甘和渴望，那種赤裸裸的眼神，讓人震撼和心疼，他心裡很苦，苦到他恨不得自己溺死其中，以求解脫。但人活着，不論處於什麼狀態，內心深處總會存有一絲渴望和期盼，這是與生俱來的，誰也無法奪走。

　　我曾一度問媽媽，姑奶奶一家人那麼好，為什麼飛哥哥還會這麼不幸,媽媽無法回答我這個問題。但這次回來，我早已明白了。因為上帝太愛他了，而他就是那個美味的蘋果，上帝在他出生的時候不忍割捨，所以多咬了幾口。人生宿命，不是可以由自己把握始終的，凡事終有因緣果效，凡事終有定時，莫要強求而行，否則，傷人亦傷己。

　　我帶着微微笑意的看着坐在輪椅上的飛哥哥，也許看見我是他意料之外的事，不知道此刻是我打擾了他的寧靜，還是他打擾了我？他牽扯着嘴角，對我乾澀的笑了笑，也許許久沒有笑過了，極其的不自然。但這樣的笑，卻讓我濕了眼眸，痛了心。我們的交流僅限於此，他又那樣看着遠方，滿眼的絕望，滿眼的渴望，都匯聚在了一個點上，遠方！

　　此刻，我再也無心看風景，茫然地看着遠方，心還是有些許微痛。原來人生不過如此，精彩與否，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別人毫無插手的餘地。自己的故事，永遠都是自己一個人自導自演，過程不論如何，最後收場的人仍然只有自己。飛哥哥的世界應該也是絢麗多彩的，只是他是在心裡描摹的，我想那份藍圖，不是世間的一切可以比擬的。他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安靜在繁華的背後，但我終歸還是羨慕他的，羨慕他那純潔至簡的內心。而我在看遍紅塵紛繁后，仍是需要以一種寧靜的姿態來證明自己的存在，看看自己是否還完好無損的生活在這個世間；無疑，在這個世間穿梭，早晚都會有所殘缺。而他殘缺了身體，卻未讓自己的心受到一絲污染；而我們不僅殘缺了身體，連心也殘缺了。

　　我們就這樣靜默不語，亦如這個小村莊。第二天清晨，我乘車離開，仍舊看見飛哥哥坐在輪椅上看着遠方，當我從他身邊走過時，我在他眼裡看見了笑意，很溫暖，釋然的笑。回眸望着身後的那一抹瘦弱的背影，我怎樣都無法平復自己的心情，看着遍地的落葉，心裡無限的惆悵,那份心疼我無處安放，唯有這篇文字。願夏風攜着這篇文字寄給遠方的你，願你的心不再孤獨落寞，願你的世界里從此陽光明媚，遍地花開......

　　寫於2013.8.4

　　原創